回了自己的屋子,沈渺长松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船舱里只有一面小窗,沈渺见那黑炭燃起烟气甚重,在屋里做饭别一氧化碳中毒了,便又哼哧哼哧将炉子搬到了门口。她住的这层都是单间,就在甲板下头一层,是漕船上最好的屋子,一排过去约莫有七八间,各间屋子门口都被占得满满当当——有的像她一般用炉子生火做饭,有的则带了仆从,门边铺了草席薄被,奴仆便睡在门口。
她出来时惹了许多人侧目——她孤身一人,又是年轻婀娜的女子,虽作妇人打扮,又穿得朴素,但也是独一份的了。
她没多理会,先回屋子里,从行李中翻出一把菜刀再出来。
见她拎了把刀,还熟稔地在指尖转了个花,于是那些窥视的眼睛都默默缩了回去。
这刀也是前几日去请讼师的路上买的。身为厨子,不能没有一把好刀,沈渺对刀其实不算挑剔,但对基本的刀形、材质、手柄,还有磨刀的手法都有讲究。她爸以前说了,好的菜刀能跟厨子一辈子,但宋朝时的冶铁工艺终究比不上后世,她在菜市逛了好几个刀剪铺子才选中了这把刀。
宋时的菜刀刀形已和后世的老菜刀很相似,沈渺是中式菜刀爱好者,若要带把刀去逃命,她一定会带中式菜刀,“前劈后砍中间切”,既能防身又能切肉剁骨,还能拍蒜,即便用厚背菜刀,沈渺也能快速将两厘米的豆腐片成20来片,就是做文思豆腐也不在话下,更别提片生鱼片,所以好的厨子根本不用背一堆刀具出门。
原主那恶婆婆为何愿意放过她?讼师迫使荣大娘交割了嫁妆,他走后,荣大娘却含恨不已,就要对她发作报复,她便掏出这刀在院子里磨刀剁肉,又冲荣大娘狞笑着将肉剁得砰砰作响,人皆是欺软怕硬的,荣大娘只以为她疯了,吓得缩回了脚,一日不敢出房门。
其实沈渺只是喜欢自己磨刀,她总觉着器物有灵,仔仔细细地按照自己的习惯开刃、磨刃,这把刀才算是完全臣服于自个的了。
当然,有钱才能矫情,就沈渺现在的经济条件,为了买这把后世看来勉强及格的菜刀都要咬咬牙。她手上这把刀卖价高达八十文,已是刀剪铺子里能寻到最好的夹钢刀。
她虽满脑子胡思乱想,但手上功夫可没停,蹲在门口,铺了块薄菜板,手起刀落,没一会儿就把手里白生生的茄子利索地切成段,倒进陶瓮里用小泥炉蒸熟,另个灶眼则同步蒸饭,很快就能闻见米香和茄肉香了。
在宋朝时,茄子还不叫做茄子,被称为“落苏”,且大多不是长条状,而如鸡蛋般浑圆,呈白黄之色,若非有原身的记忆,沈渺到逛菜市时,也万万想不到这是她记忆中的茄子。不过她多逛几圈后就发现,这菜市里也有人担卖紫茄子,只是数量少得多,卖价也贵——大宋一至三品官着紫衣,因此以朱紫为贵,便是茄子也不能幸免。
不过对于沈渺而言,都是要祭五脏庙的东西,要什么颜值?不比菜刀这种“贵重固定资产”,沈渺毫不犹豫买了便宜的白茄子。
趁着蒸茄子的功夫,她还切了点胡葱、胡蒜,又用油盐酱油等调了酱,宋朝没有辣椒,但宋朝人却很爱吃辣,这时候的辣应当只能被为“辛”味。沈渺根据原主的记忆,出门前绞尽脑汁用姜、蒜、韭菜切碎,捣成泥,加上胡椒、盐和清水,腌出了一瓮宋朝经典口味的姜辣腌菜,如今小小舀出一勺来,拌在酱里,替代辣椒提鲜。
她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已将蒸熟的茄子盛出晾凉备用,又从油瓮里倒出一勺油,在陶瓮里烧热,用葱花爆香后,“滋啦”一声,就放入肉末煸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