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家在熬羹,这样香?”顾婶娘停下筷子,在空气里嗅了嗅,“闻着像是香蕈羹的味道,但又大有不同。”
顾屠苏将饼子对折,两口就吃完了,一抹嘴说:“应当是沈家大姐儿做的,我方才送行李过去,她正烧水呢,还泡了一盆香蕈。”
“她手艺这样好?以往竟从不知晓。”顾婶娘也惊讶不已,随后又遗憾地感慨道,“也是了,以往老沈最疼爱这个大闺女,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谁也没见过她下厨。唉,老沈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这才没几年,竟落了个家破人亡。”
这事儿闻者伤心,尤其三年了,这桩案子搁在开封府衙一直没个定论,既不知道是谁冲撞的,也不敢去寻,毕竟官家之下,唯有紫衣最贵,那一定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呐!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如何深究得起?
反倒显得更添一种窝囊的无力感。
顾屠苏呼噜呼噜把整碗小米粥都倒进了胃里:“娘,一会儿我就不去铺子里帮闲了,等爹回来看铺子吧,我去给沈家送点柴火,你屋后种的瓜菜,我也摘一些,给他们送去。”
“行,这三个孩子不容易,你去吧,也帮人家收拾收拾,沈家烧成这样,一个女人带这俩半大孩子怎么忙得过来。”顾婶娘说着又喝了口粥,却觉得愈发口淡,而墙外的香气却愈发浓烈,她闻着味自个都有些馋了。
于是把筷子一放:“不成,太香了,我也熬点热乎的去。”
而沈家,沈渺自认很简单便捷的一顿午饭已经快做好了。湘姐儿不知何时又溜到了灶台边,眼不错地盯着沈渺下蛋液,再放入盐、糖、姜与一点酱油,方才捞出的菠菜也重新入锅,再咕嘟一会儿便直接出锅了。
疙瘩汤做得熟练的话很快,正适合在这样忙碌的时候将就一餐。
沈渺将疙瘩汤哗啦啦从锅里盛进她从金陵一路带着的陶瓮里,湘姐儿的喉咙里已经发出了“咕咚”声。
她拿勺子舀了一勺疙瘩汤尝尝咸淡,觉得有点淡了,于是又加了一点盐,但疙瘩能吃出嚼劲来,整体而言还是合格的。
湘姐儿已经眼巴巴地踮起脚了:“阿姊阿姊,让我也尝一口。”
沈渺好笑,只好也舀了一勺给她先尝尝,吹了吹,便递到她嘴边。湘姐儿吃了一口便两眼发亮:“阿姊,好吃!真香啊!”
她给济哥儿和湘姐儿先各盛出一碗来,又给自己盛了大半碗。锅里还剩下没动过的半锅,先放还有灶台上温着,一会儿便准备送到顾家去。
因没有桌椅,三人都直接站在锅边吃。
湘姐儿先分得一碗后喜得险些跳起来,她个子还没灶台高,便踮着脚尖,站在灶台边鼓着腮帮子,努力地给自己吹凉,只吹了两三下便迫不及待一勺接一勺送入口中,有时被烫着了还蹦一下,但嘴上却没停过。
把自个忙成这样了,她还要抽空眯起眼感叹。
“阿姊,可太好吃了!”
济哥儿这吃相便模样斯文许多,但却很快就见了底,这加了香菇的疙瘩汤不仅浓稠顺滑,还能吃出一股肉味儿,疙瘩个个分明,喝下肚去,浑身都暖和了,他甚至吃出了一身汗,这昏沉的脑袋都舒服多了。
阿姊手艺什么时候那么好了?沈济嘴上虽还不肯唤沈渺阿姊,心里却下意识还如此称呼。他与顾婶娘似的冒出了一点奇怪。
但他很快便自圆其说:爹爹生前做汤饼的手艺这般好,阿姊在厨事上有这样的天分也合理。
他默默又从陶瓮里加了半碗,继续埋头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