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啊!”
这一声简直如平地一声雷,连沈济和湘姐儿都震得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她,更何况沉浸书中世界的沈大伯?直直将悠哉悠哉的沈大伯惊得浑身的肉都一抖,手里圣贤书也飞了,他慌忙要起身捞书,却带翻了躺椅,整个人“砰”地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呦,哎呦,我的屁股……”
沈济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了。
沈渺则赶忙抿住嘴角,努力维持住自己这凄苦的模样,湘姐儿可忍不住,瞧见沈大伯这幅窘态,当即便哈哈大笑出声。
“谁?”沈大伯怒不可遏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要重重一拍柜面发作,却在看见沈渺的一瞬愣住了,“大侄女儿?你怎么回来了?”
沈渺已经扑过去了,一把掀开柜台边的小挡板,两只手死死掐住沈大伯裹在绫罗绸缎里的肥胖胳膊,嚎哭起来:“大伯啊!侄女儿过得苦啊,您不知道啊!侄女儿险些没命了,我可算活着见到亲人了——”
沈大伯被掐得龇牙咧嘴,谁知愣是挣脱不开,而沈渺这么大动静,粮铺外已经有周围的邻居、路过的好事者围了过来,在门口探头探脑。
沈大伯被沈渺哭得心惊肉跳,只好连声叫人:“婆娘,死婆娘,快出来——”
沈渺拿沈大伯的袖子擦鼻涕眼泪,冷冷一笑。
沈大伯名唤沈高斗,他虽经商,幼时却是被沈家祖父送去私塾中读过好些年书的,可惜沈祖父为他取了这样期望远大的名字,沈大伯却读了十几二十年的书也没有考上秀才。
如今他成了个只会拽几句文的粮商,却还是自诩文人,喜好附庸风雅,整天揣着些《中庸》、《孟子》、《礼经》之流的圣贤之书品读,一副满腹经纶、怀才不遇的模样。
但因他有这样的来历,沈渺结合记忆中原身对沈大伯的印象,早就想好要怎么对付他这类“能力平平却自认不凡”的人了。
古时候的文人常有一句话挂在嘴边:“士可杀不可辱”,他们极为注重名节、面子,叫他们当众出丑,只会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于是沈渺便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大声地质问:“大伯,你是侄女儿唯一的至亲!血浓于水啊,侄女儿的父母惨遭横祸,如今无处讨冤便罢了,侄女儿远嫁金陵,只得将一双年幼的弟妹托付于你,还将家中铺子交给你打理,你为何要将他们赶出家门,叫他们两个小童流落街头,险些冻饿而死啊!”
古人皆是聚族而居,宗族血脉相互依靠,沈渺姐弟三人父母亡故,叔伯抚养侄子侄女便有不可推卸的义务,尤其沈家只有沈大伯与沈父两兄弟,沈大伯若是遗弃兄弟遗孤,是要被世人一口唾沫三个钉,戳断脊梁骨的。
沈渺没有选择一纸诉状沈大伯告到官府,一层是因沈渺对上沈大伯是小辈状告长辈,如以妻休夫一般,皆属于“以卑告尊”的范畴,要挨三十下板子,官衙才会接诉状。另一层便是,沈大伯不抚养济哥儿他们属于道德问题,并没有触犯律法,官府也懒得管这些家长里短……
这该死的世道啊!
所以沈渺只能选择这般当面揭穿沈大伯一家子的私心,再给自己、济哥儿和湘姐儿都谋些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