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去年相同,当在五月中下旬吧。”李婶娘瞥了眼济哥儿,又对沈渺意味不明地笑道,“大姐儿似乎也有意让济哥儿去考?那你可得好好劝劝他,改了以往的陋习才是。婶娘说话憨直,你别见怪,听闻你家济哥儿这两年在刘夫子的私塾里就学,不仅才学平平,读书也不勤勉,还时常溜到书局里看闲书,一看便是一日,若还是这样浪荡下去,要想进国子学,只怕很有些难啊!便是去旁的私塾读书,也是白费银钱……”
济哥儿登时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却最终低头无言。
沈渺瞥了他一眼,面色却没有变,微微笑道:“多谢婶娘告知,济哥儿才多大呀,人孰能无过呢?有句话说得好,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我是从不以过去评判现今的。何况,自家兄弟自家知晓,这听来的话,又能有几成真?闲言总归是做不得数的。”
说完,沈渺便不理会李婶娘听得有些呆滞的脸,挺直背脊,微微欠了欠身,便牢牢牵住两个弟妹的手,回去了。
李婶娘手里捏着做了一半的鞋底,奇怪地望着沈渺姐弟三人离去的背影,怪道:“这沈大姐儿嫁了个秀才,竟也变得文绉绉了起来……什么生……什么死的……”李婶娘想学着念叨,这舌头都好似打结了。
只得摇摇头,又低头继续纳鞋底。
而沈渺说的那句话,却让济哥儿几乎浑身都震动了起来。
“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他一路埋着头喃喃自语,将这句话咀嚼了数次,后来还是不禁抬头望向沈渺,眼里慢慢地像亮起来了似的,对沈渺满是崇拜。
沈渺被看得后背发毛,然后仔细回想才知道坏了:这话出自《了凡四训》,在后世不算生僻的句子,但关键是……
这本书成书于明朝啊!
她方才脱口而出,如今却似乎被济哥儿奉为了人生立命之学。
咳,真对不住啊袁黄先生,回头有机会一定会为你正名的!沈渺在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
走到家门口,一路上湘姐儿压根没听哥哥姐姐说什么,眼睛就没离开过小鸡,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将小鸡放到院子里,追着小鸡跑闹,还自个玩得咯咯笑。
尤其今儿沈渺替她梳了两只小翘辫,像两只小翅膀似的,随着她的跑动而上下晃动,而她又穿着鹅黄衣衫,远远看去活似个小胖蜜蜂,可爱极了。
济哥儿走路的步子却迈得越来越沉重,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上前拉了拉沈渺的袖子,艰涩地开口解释道:“阿姊,其实我溜去书局不是为了看闲书……”
沈渺心里有数,笑道:“我知晓,你是抄书补贴家用,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