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坚决地:“不……”
阿多木决然把山丹架上马背,用弧月刀一拍,雪青马一声嘶鸣,撩蹄而去。
山丹在马背上回首,嘶吼:“阿多木,阿多木——”
山丹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汉军的马蹄急促……
阿多木极力用刀撑住,避免使自己不倒下。
阿多木冷笑着,看汉军的骑兵越来越近。
在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中,汉兵到了眼前,勒马停顿。
何东发令:“放下刀枪,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阿多木仰天大笑。
阿多木傲然审视:“你以为我会苟且偷生吗?你错了!我的身上虽说流淌有一半的汉人血液,但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匈奴人,倘若为了活着而去背叛匈奴,长天都在看。就连我的母亲都不愿回归大汉,我会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吗?”
何东好言相劝:“阿多木,是你母亲劝说浑邪王投降了汉庭。”
阿多木不相信:“不可能,我母亲怎么可能……”
何东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你是雁儿唯一的嫡亲骨肉,你不能……”
阿多木冷笑:“没什么不能的,我告诉你,要想征服最后一个匈奴,那就和这把弧月刀来说话。”神情凛然、视死如归。
何东的神情冷了:“既然你不愿选择生,那我只有成全。”
已无奈,何东只得决然地挥手下令,霎时羽箭齐发。不忍目睹,何东调转马头,背转身子。
山谷那边,李郁郅打马狂喊着奔过来:“不要,不要……”
然,呼啸的箭雨残酷地飞向阿多木……在残阳如血的光影里,阿多木拄刀屹立,凝成了一座不倒的雕塑,与远处凝重赤赭的焉支山融为一体,染就了峰峦绝美的血色……
策马到跟前的李郁郅目瞪口呆……
大山之巅,山丹女远远凝神眺望,心绞痛,梦残缺,问谁能懂?秋深凄凉,大雁南飞,茜叶凋零,与谁共诉?
为了最后的希冀,在这座圣山的背影里,一个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
何东率军大获全胜,在窟窿峡大宴三军,酒后他立于风景秀美的峡峰上,拔刀插于峰石,放眼沃野千里,感叹牧草无际,景色壮美,实为一天赐的养马宝地,便上奏获准于此设堡屯兵,牧养战马。
数年后,少年将军英年早逝,据传当日祁连山区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山崩地裂、风云变色。次日在何东站立插刀的石峰处,豁然耸立起一块柱石,人们觉得此石与身姿修长、健硕的何东相似,遂称作“将军石”,认为这是少年将军死后英灵不灭,化作一块巨石伫立于此,矢志不渝地扞卫着大汉疆土。
高耸的焉支山一片赤色,在夕阳下愈发浓烈……
空旷漠野,零零散散的匈奴妇女和孩子还有残余者向更深的荒野迁徙。
匈奴人在流离的途中,诞生了一首歌谣,从远古流传到今: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悲怆的匈奴人双臂伸向天空,似在向上苍叩问……
白云漂浮,翱翔的大雕在高空盘旋扶摇。
一年后,朝廷在大夏河之畔的枹罕首次设置护羌校尉,派李郁郅持节符领兵镇守。
在长安养好伤的公孙袤被朝廷委以重任,管理朝廷三大牧场。这个秋日的黄昏,公孙袤回到了朝那牧场,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他感慨万千。
见了李都尉和史明惠,公孙袤再也控住不住了,“爹,娘,雁儿她……”公孙袤跪了下来:“对不起,我没能把妹妹带回来……”
“袤儿,雁儿啊……”明惠批过去紧紧抱住公孙袤,嚎啕大哭,这多年来所有的伤心与难过在这一刻全都迸发了出来,让在场的人唏嘘不已,抹泪。
人群中没有见到赵成纪大爹,老人家几年前病故了。倪裳婶子的身边站着有些苍老的孙元,他是在当初五子夺嫡的时候趁乱逃回家乡的。
“好了,袤儿回来了,该高兴才是。”已是满头白发的李都尉劝说妻子。
明惠止住了哭声。
“走,袤儿,咱回家去。”
也是这个秋日,在崆峒山,神仙般的黄方士站在山崖边遥望远处,目光凝重。
他想起当年问过公孙袤的话来:“小后生,将来长大了有何志向?”公孙袤坚定地说:“我要去从军,猎杀匈奴。”
黄方士自语:“公孙征战沙场好样的,没想到,李都尉的女儿最后竟然魂断胡天,这,这……”摇头叹息,“灾矣,人祸何其多。那枚灵鹿玉牌也没能护佑住那女子,一个年轻的生命还是陨落了。”
黄方士神情悲鸣,摇头。
长空,一行人字形雁阵划过,雁叫声声。
鸿雁展翅向南方,
掠过江水长。
马蹄响,花儿伤,
雁叫声声秋风凉。
天苍苍,野茫茫,
穹庐四野草叶黄。
问斜阳,朔风寒,
琴弦声声思故乡。
登高望远碧云天,
一勾弯月水苍茫。
叹人间世事沧桑,
几度烟雨几番风霜。
留不住岁月星移斗转,
终究换不来地老天荒。
关山遥,湫水长,
箫音别梦向远方。
2024年12月22日兰州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