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魏博,又是魏博(七)

对这邪物,郑大帅越来越无好感。

打熬筋骨苦练几十年,一颗炸雷子就给爷爷送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

尤其这玩意在头顶乱飞更是糟心,弄个不好,躲都没处躲。

时刻提心吊胆啊。

老武夫虽然不知时代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但是将被轮子碾过的窘迫感郑守义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郑礼。”顾不上跟名不正的二舅哥废话,老屠子冲着长子大喊,“去,看看中军什么意思,爷爷不能在此等着遭灾。”军阵尽量远离,可也不是远得太过。这漫天妖物飞窜,郑大帅实在不能放心。

小主,

前所未有的恐惧。

小屠子亲自跑去中军问计,过片刻回来,报说:“唐公说,丢完这些震天雷就撤。”

郑守义黑着脸问:“还要多久丢完?”

小屠子搔搔头,胡诌道:“快了。”

老屠子知道问他也是白搭,干脆拉着二舅哥悄悄往后站了两步,感觉能安心一点。却不敢走远,怕乱了军心。

其实他眼角的余光是一点都不敢大意。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不怕了。”郑守义感觉这样太过敷衍,补充道,“你也是部落大人,有些话不必说明,你我心里有数即可。有事直说,一家人了,只要爷爷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年近半百老屠子什么不懂?他早就想得明白,便宜大舅哥素支是本届奚王、饶乐州都督,便宜二舅哥扫剌是铁骑军使,多好的强援嘛。

李绍威看这厮“一家人”的话都说出来了,这老屠子确实是没脸没皮。可是,草原汉子就喜欢这样爽利,听着亲切。

趁着天上轰隆隆,二太子凑近了老屠子道:“我能有甚事,无非日后有难,二郎不可坐视不理呀。”

最近,心怀鬼胎的十三郎总在郑二耳边戳和,挑得老屠子心火有点燃烧。尽管他没打算掀李老三的桌子,但是这不说好了将来自己要轮一次庄么。

乱世的武夫不是小白,深知空口白牙的承诺不如手中刀子实在。只有手里有实力,别人承诺的才不敢赖账。李老三固然有他的优势,但我郑某人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郑守义遂揽着便宜二舅哥肩膀,信誓旦旦地说:“兄弟,心放肚子里,你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云中踏实住着,改日你我合兵一处,走一走草原。

嗯?”说着递去一个眼神。

你懂的。

李绍威发现自己就喜欢老屠子跟他说“一家人”这三个字。

如今奚人分为两部,大哥素支留在山北,人称东奚。他和妹妹萨仁那这票人马在云中,因在西边,人称西奚,又因住在阴山之侧,亦称阴山奚。

对喽,舅子部的大号,就叫西奚或者阴山奚。

相比来说,他们西奚的人口着实有些单薄。老屠子很懂草原,这是承诺帮他扩充部众,二太子怎能不喜。心中祈祷,大神保佑妹妹给这老黑也能生下一男半女,这两家的关系就更稳当了。

最好是个儿子。

嘶……

嗯……

妹妹还年轻,应该问题不大吧?

至于幽州城里的那个辽王,让他玩蛋去吧。

又打大概小半个时辰,李老三的弹药丢光,一把火将石炮烧了,下令撤退。临走安排老屠子,若梁军来追就给他一下。

奈何刘鄩根本不来,搞得老黑白等。

一时间,谁也不能速胜,都只好耐着性子等待战机。

幽燕汉子围着莘县寻找漏洞。

河南弟兄针锋相对仔细应付。

双方你来我往,从年中杀到年尾。唐公固然无力攻破刘鄩大营,刘军主力亦被困在方圆数十里间,不能四出为祸。

就是半年下来所费甚巨。

对于李枢密来说,唯一庆幸的是战线暂时维持在边角之地,暂未波及他处。可是钱粮压力巨大,李枢密甚至不待战事结束,见缝插针就开始组织魏、博、贝州百姓抢种宿麦、豆子,以减轻明年运粮之苦。

梁军同样耗费了不少钱粮。

而相比于钱粮,朱友贞内心的煎熬还要更加痛苦。

梁军固然稳定了战局,刘鄩与前线将领也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局面,但是汴京城里的“天子”朱友贞却只觉着敌军利刃悬在头顶,食不甘味,夜不成寐,耐心是越来越少。

汴京恨不能一日三封信,催促前线进兵。

刘大帅这次也算发了狠,就愣是能够视而不见。

朱友贞问他怎样能破敌,刘鄩的回复就是“从长计议”。

问急了,则是“只需多运粮草”,别的一句也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刘鄩不准备说,他是直接干。

到年底,朱有贞的耐性彻底耗尽,终于按捺不住,在运粮的同时派了一万援军过来。说是援军,谁都知道这就是催促刘鄩迅速结束战事的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