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早晚温凉，中午有时拿起绫子小花扇扇上几下，都坐这三间大客厅聊天。

李玉姝离不开娄美珺，无论在何等情况下都靠着坐。玉姝笑道今天是十六日，手拿着年历，日出卯时交至。纪春娘道：你就说这日子一个劲蹦，一晃就来俩仨月。那么说夏至一过就是小暑大暑。

金玲笑道：妈我告诉你，你别把黄历看个入迷。不过六十年一个甲子，是老人推下来的日子。你给我我烧掉，日子就不会蹦和跳。太阳爱转咱不管它，叫它没羞没臊的自己转去。咱给它来个咕嘟噜，眼心若无其事。反正咱追时间没按日子追。小娟一边捶一边笑，你可别说昨天和明天。

小妹笑道：姐我告诉你，我二姐说啦，那是另一桩事，不能杂在其间。哄的把三间大厅逗得笑声互相撞起来。

里边笑声无休无止，可天空也笑起来。是磨扇雷一个跟一个，即如放万头鞭一样。虽说是白昼，那么多银白的线头不断闪闪牵连，这东南风逸下来呼地抖天，不让雷公电母分毫。

天曹握住行雨令，东海敖广调兵遣将忙起来。立刻天连水水连天，风摆树头大摇大晃，连声呼唤妈呀妈呀，妈妈呀妈呀。满天似珍珠衫，唰唰唰不见雨点，都是玉石打下来。

客厅里的人，老的中的少的幼的，更加热闹起，窗户门和栏杆里站不住，因风抽雨扫，再说就是白唰唰，听雷看闪风雨交加。把每人听个看个心旷神怡。好大的珍珠衫珍珠衫。院子的水流不脱，不是出水洞小，是这雨太大呢，水面总在过腿肚处流连。这房得是地脚高，不然都得进门坎。

梅花和小妹站在客厅门口，看院子中即如翡翠，又似晶莹的玉。还想形容什么，梅花喊道：鱼！嗯呐大鲤鱼！想迈动三寸金莲去水里抓，可忘掉自己的右手叫小妹拽着呢。

小妹笑道别抓，真好玩。嗯啊不是一条两条！嗯四条！六条！呦是来回数怎的？金玲捶小妹后背道这院子成鱼游池。立刻都喊起来，都说足有六斤一条，数不过数。

偶然风卷水水卷风，院子变成水晶柱，又变成一座玲珑塔，五光十色金银夺眼，琳琅多彩，都看个神异目不移睛。

鱼借水体水借风力，十分悠游自在。本来就是天地水相连，白云乌云比房高一些。甚至擦房往返驰骋，嗖嗖旋风刮得响，声音是呜呜呜还是呼呼吁。雷闪还未断弦，哗哗连成网状银龙，雷声大小不均匀，隆隆一个劲响个不停。

谁都看个眼花缭乱，心弦激荡。玲珑拍手叫道真好玩！这条大水柱腾空而起，罕见罕见。霎时只见院子水一条鲤鱼均无，存水也是脚面水。众姐妹都在忖度其景，忽听有人念道：

闪停雨住北风擂，水飞云散翡翠归。万里颖惠天然界，一轮红日渡朝晖。玲玲一双秀目仰望翠蓝蓝的天，一方顺唇拼出这么四句。

小娟笑道：玲珑宝塔塔玲珑，晶宫水晶晶莹铭。这时老姐们和姐妹们都在观忖其景，忽听玲玲高声朗颂这四句，心情松散一些。又听小娟这两句，都不由得笑起来。玲珑笑跟道：风雨清扫乾坤秽，洒下美景把心坠。

大家听玲珑这两句收住乐，正想真是这样，这景要长存还好呢，可惜不容。可惜真可惜，没看够。

这时都从客厅过屏风门，走在院中。金玲一方走一方乐，唱道：玲珑真的来相会，精神福气赛宝粹。说完也正走到玲珑身后，噔一持子跟一句是宝粹。玲珑正要开口又听祝莲颂道：

金银难买风雨情，刻下深思存点缀。人间谁渡这美景？水晶波澜献翠宫。美雕细琢存分寸，风授真功气化神，赏观戏景赛真容。

众姐妹听完这七句，都觉得对景斟酌颇佳。正在琢恩只听殷萍又念道：天下美景数不清，万古留芳痕印丛。古往今存连衔资，昨天旧来明天新。但是——小院陡波谁知径。邴珍珠笑道：真和被窝睡觉景一样，恁你怎抖弄都是阵术一技之策。这景，嗯喏，和被窝一样一晃没啦……

金玲拽住就捶，一边乐道，你讨长存计策不传人。邴珍珠乐道：我的姐姐我可不保守。不不听听听，谁又在朗颂？看去是小凤和娜春一齐歌道：看那！风雨多感又伤情。想啊！人世之间故事丰。真是天出奇来地出精。挖呀！步步紧追向前耕。

又只听有人接，看去是翠云和小妹一齐颂道：万物绣俊更绣丑，你也刻来他也雕。哭笑难得佛爷座，互争互取利润额。这是小妹和翠云俩人编的，上下接连对口唱词！听，快听。快听还念呢：那嗬那，那嗬就得这样做。咦！五行八做显能手，叮当叮当响叮当。叮当响响叮当，水柱用线穿不上，金银异宝没生腿。咦！嗯喏，叫喊连天向哪跑。对对对对，对对呦对对，谁夺就向谁手跑。哎呀哎呀哎哎呀，可苦坏了那带眼的。

哎呦哎呦哎呦呦，一个一个串联起。穿上穿上跑不得。嗯呐嗯呐，别急别急，庄稼老人背着跑，一路歪挪喘着背呀背进家。老伴一见把气生，人家背那黄又黄，单你背那带眼的，捶呀捶呀捶呀捶。老头连喘带挨捶，一口窝脖气堵咽喉。老伴一见不得了，妈呀妈呀我的妈，我今春才五十九，这种关口我怎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