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
确切说,是披着点睛皮、伪装成王枫的乌月。
乌月实在太想进这间屋子,他能感受到,那些同类的哀嚎和痛苦,都是从这间屋子传出来的。他想进去,救出自己的下属,把他们放出去屠杀整个垚城,让万族的鲜血偿还巫妖的鲜血。
乌月假装要和昭阳昭影一样,混入这间屋子时,刚好被希衡看见。
希衡站在门口,如澄澈秋水的目光望着他。
乌月顿时收起所有心思,假装是思念希衡般跑过来:“师尊,你去哪儿了?”
希衡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表情不变:“为师在里面商议一些事,好了,枫儿,这里是研究重地,不能进去,随为师先离开。”
乌月的心咯噔一下,他绝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离开这里。
离开了这里,他下次想要进来,该怎么翻过那一堵布满混沌火焰和无生剑意的墙?
乌月拽住希衡的袖子,朝她道:“师尊,为什么?这次我回来,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玉冥魔君好像在防着我,他的属下也跟着有样学样,师尊,难道现在连您也……”
乌月的话语低下去,带了些痛苦:“难道师尊您也觉得我和巫妖流着同样的血,将来会背叛修真界吗?”
希衡看着他,她眼里倒映出乌月现在的样子,乌月后知后觉,觉得自己质问的语气太强硬了。
恐怕王枫……是不敢这么质问希衡的。
乌月连忙又带了些伤心:“师尊,你不相信枫儿了吗?还是说,你也以为枫儿投靠了巫妖?”
他现在本来说话很少自称枫儿了,现在又这么自称,无疑是想唤起希衡对王枫的想念和珍爱,再度干扰希衡的判断。
希衡脑海中那股弥漫的大雾好像又浓郁了一些,但是,无论大雾再浓郁,希衡也始终看着大雾对岸——
王枫看不真切的脸。
希衡道:“怎么会?为师永远相信自己的徒弟。”
听见此话,隐隐嗅到其中危险的乌月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心里不安,不敢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下去,便故意岔开,道:
“师尊,弟子的经脉被废,虽然之后被扁无真君接了回来,扁无真君起死回生堪称回天有术,但是,弟子在发力等方面还是明显感到与之前有些不同,弟子可否请师尊教教弟子?”
希衡道:“你想学,自然可以。”
身为师尊,希衡不会拒绝弟子的教学请求。
这处研究之地看着不大,其实内有乾坤,希衡带着乌月走了几步,乌月明明看着走过去的地方是一堵结实的墙,但看着希衡直接往前走,他也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走过去后,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此处如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般,从绝境走到了另外的开阔地带。
这里绿草如茵,如同一个秀美园林,园林中栽种着无数红色的蔷薇,蔷薇花梗青涩,蔷薇花却开得艳丽、盛放,到了花香最浓之时,哪怕是乌月,也被面前的美景所惊。
而希衡就在蔷薇花丛边上,乌月一直以为这位华湛剑君容色清冷绝俗,是雪一般至高圣洁的长相。
他以为这是清冷的绝色,直到希衡站在蔷薇花丛边缘,乌月才惊觉,是他被她的表象气质所迷惑。
这位剑君,哪怕在盛放至最浓的蔷薇花前也丝毫不显寡淡,周围花色最浓,花香最浓,反而显得她冷艳不可方物。
乌月杀了许多人,夺取了他们的记忆。
这些记忆中,无论男女,无论老少,似乎都觉得成婚时的嫁衣最美。
乌月原本觉得,红色,多么像从人的身体里喷涌出来的鲜血,他见了,只觉得肮脏黏腻,充满血腥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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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乌月看着蔷薇花边缘的希衡,却下意识将华美的嫁衣同她联系在一起,赤红、华丽、繁复的嫁衣,和满头华丽的金饰,乌月以前没看过人这样穿,这一刻,他却穷尽自己的想象,将自己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切全都放在希衡身上。
当然,他想,那些不过是庸脂俗粉,肯定不会有她那么好看。
乌月的想象终结在一剑上。
雪亮的剑自希衡手中而出,天湛剑剑光光纳日月,破开满地的蔷薇花瓣,一剑,就将乌月纷杂的思绪拉了回来。
那剑光直直朝乌月的面颊而去,乌月避无可避,什么都来不及想。
就在他以为希衡发现了他的身份,要杀了他时,天湛剑精准停在乌月面前,连浩瀚的剑光都没有损毁乌月一根汗毛。
希衡执着剑:“在想什么?不是要为师教你学剑吗?”
她说话时,手臂仍然极稳,天湛剑就悬在乌月眼下,一点错漏都没有。
乌月毫不怀疑这位剑君的手有多稳,或许是稳到把他开膛破肚,将他的心拿出来,手也稳到连一滴血都不会抖落的程度。
他艰难地咽下唾沫,不知为何,乌月的心前所未有地加快跳动,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加速旋转,变得有些不真实,他来这里,明明目的是杀了希衡。
但乌月想想,他有多久没升起这个念头了。
他目之所及,是雪亮的天湛剑,是面无表情却如同神明的华湛剑君。
紧接着,剑气蜿蜒如龙,没有带任何杀伤力,但是抽打在乌月手臂上,隔着衣服,乌月的手臂红了一大片。
乌月却并不觉得痛,反而下意识握住手臂,上面传来奇异的感觉。
希衡:“还要学吗?”
她冷冷的声音响起,乌月这才如梦初醒。
他立刻重重点头:“学!”
学剑,原本是乌月想要通过这个手段,让希衡回忆起和王枫的点点滴滴。
她越珍爱王枫,判断力就下降得越厉害,到时候,什么玉昭霁、什么人的怀疑都得靠边站,只要她信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