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

宝玉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在窗外低声叫着“好妹妹”。黛玉根本不理他。宝玉心情郁闷,低着头暗自反省。袭人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这种时候也不敢贸然劝说。宝玉就呆呆地站在那里。 黛玉以为他回房去了,就起来开门,却看见宝玉还站在那里。黛玉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不好再关门,只好转身回到床上躺下。宝玉跟着进来说:“凡事都有个缘由,说出来,别人也不会觉得委屈。

好端端的就生气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林黛玉冷笑道:“你倒来问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就是给你们取笑的,——把我比作戏子来取笑。”宝玉说:“我可没有拿你作比,也没有笑,你为什么要恼我呢?”黛玉说:“你还要比?还要笑?你就算不比不笑,比那些比了、笑了的人还更过分呢!”宝玉听了,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好一声不吭。 黛玉又说:“这件事我还能勉强原谅。

可还有,你为什么要给云儿使眼色?你安的什么心?难不成她和我玩,就会自轻自贱了?她原本是公侯家的小姐,我不过是贫民家的丫头,她和我玩,要是我回了嘴,岂不是让她自己招人轻视?你是这个意思吧?这也算是你的好心,可偏偏她不领你的情,一样也生气了。你还拿我来做好人,反倒说我小心眼,动不动就爱生气。你又怕她得罪了我,怕我恼她。我恼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得罪了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宝玉听了这些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和湘云的私下谈话,黛玉也听到了。他仔细想想,自己原本是为了她们两个好,怕她们产生隔阂、生气,才在中间调和,没想到不但没调和成功,反而遭到了她们两个人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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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应了前几天看的《南华经》里说的“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还有“山木自寇,源泉自盗”这些话。因此越想越觉得没意思。再仔细想想,眼下不过是这两个人,自己都还应付不好,以后还能做什么呢?想到这里,他觉得也没必要再辩解回答了,就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林黛玉见他走了,就知道他是觉得无趣,赌气走了,她一句话也没说,可心里却越发生气了,便说道:“走了就走了,一辈子也别来,也别跟我说话。” 宝玉没理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只是发愣。

袭人深知其中的缘由,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找些别的事情来解释,于是说道:“今儿看了戏,宝姑娘肯定还要回请大家再看一场的。”宝玉冷笑道:“她回不回请,跟别人有什么关系。”袭人听他这话的语气和往常不一样,便又笑着说:“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宝玉冷笑道:“他们高兴不高兴,跟我也没关系。”袭人笑着说:“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你也随和点,这样大家在一起不是更有趣吗?”

宝玉说:“什么叫‘大家彼此’!他们有他们的‘大家彼此’,我却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说到这句话,他不禁流下泪来。袭人见他这样,也不敢再说话了。 宝玉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意味,忍不住大哭起来,他翻身起来走到桌案前,提起笔立刻写了一首偈语:“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写完后,他自己觉得已经领悟了其中的道理,但又担心别人看不懂,于是又填了一首《寄生草》,也写在偈语后面。他自己又念了一遍,觉得心中没有了牵挂,十分自得,这才上床睡觉了。

没想到黛玉见宝玉这次如此果断地离去,便借着找袭人的由头,来看看这边的情况。袭人笑着回复说:“宝玉已经睡了。”黛玉一听,就打算回去。袭人笑着说:“姑娘请留步,这里有一个字帖儿,您瞧瞧上面写的是什么。”说着,就把宝玉刚才写的那首曲子和偈语悄悄拿过来,递给黛玉看。 黛玉看了之后,知道这是宝玉一时气愤有感而发写出来的,不禁觉得又可笑又可叹,便对袭人说:“他写的这些不过是玩玩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就拿着字帖回了自己的房间,和湘云一起看。第二天,又拿给宝钗看。 宝钗看那词写着:“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看完词,又看了那偈语,笑着说:“这个人好像是悟了。

都是我的不对,都是我昨天唱的那支曲子惹出来的。这些道书禅机最容易改变人的性情。要是明天他真的认真说起这些疯话,有了这种想法,那可都是因为我那支曲子,我可就成罪魁祸首了。”说着,就把字帖撕成了粉碎,递给丫头们说:“快拿去烧了吧。”黛玉笑着说:“不该撕,等我去问问他。你们跟我来,保证让他收回这些痴心妄想的话。” 于是,三个人一起往宝玉的屋里走去。一进门,黛玉就笑着说:“宝玉,我问你:最贵重的是‘宝’,最坚硬的是‘玉’。那你有什么贵重之处?又有什么坚硬的地方?”

宝玉一时竟答不上来。三个人拍手笑道:“这么愚钝,还参什么禅呢。” 黛玉又说:“你那偈语末尾说,‘无可云证,是立足境’,虽然写得不错,但依我看,还不够完美。我再续两句在后面。”于是念道:“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宝钗说:“这才是真正悟透了。当年南宗六祖惠能,刚开始去寻师的时候到了韶州,听说五祖弘忍在黄梅,他就去做了个火头僧。五祖想要找一个继承衣钵的人,就让徒弟们各自作一首偈语。上座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当时惠能在厨房舂米,听了这首偈语,就说:‘美是美,但还没有完全领悟。’于是自己念了一首偈语:‘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就把衣钵传给了他。

今天宝玉写的这偈语,意思和这个也差不多。只是刚才那几句机锋,还没有完全说清楚,这就放下不管了?” 黛玉笑着说:“刚才答不上来,就算输了,现在答上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以后不许再谈禅了。连我们两个知道和能做到的,你都还不知道、做不到,还去参什么禅呢。”

宝玉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觉悟了,没想到被黛玉这么一问,就答不上来;宝钗又搬出了禅宗的“语录”,这些可都是平时没见她们显露过的本事。宝玉自己想了想:“原来她们比我更早领悟,我都还没完全明白,现在何必自寻烦恼。”想完,就笑着说:“谁在参禅呀,不过是一时的玩笑话罢了。”说完,四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突然有人来报,说娘娘派人送出来一个灯谜,让大家去猜,猜中了每人也要作一个送进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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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听了,急忙出去,来到贾母的上房。只见一个小太监,拿着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这灯是专门为灯谜制作的,上面已经有了一个灯谜,众人都争着看,胡乱猜测。 小太监又传下旨意说:“各位小姐要是猜中了,先不要说出来,每人只悄悄地写在纸上,一起封进宫去,娘娘自己会验证是否猜对。”宝钗等人听了,凑近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嘴里却不得不称赞,只说很难猜,还故意装作在思考,其实一看就猜中了。

宝玉、黛玉、湘云、探春四个人也都猜出了谜底,各自悄悄地写了半天。随后,贾环、贾兰等人也被传了过来,大家都各自怀着心思猜了灯谜,写在纸上。然后每个人又根据身边的事物作了一个灯谜,工工整整地写好,挂在灯上。 太监拿着灯谜走了,到了晚上回来传旨说:“前些日子娘娘出的灯谜,大家都猜中了,只有二小姐和三爷没猜对。小姐们作的灯谜,娘娘也都猜了,不知道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