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这次北伐举行了几次公审以后,偶尔有赵人来找汉军告状。
对方摇了摇头,仰面,问他:
“不知大王可还记得日前殿上对您行刺之人?”
“哦?”
他似乎升起兴趣地再次打量那人:“你与那刺客有何关系?”
“他,与我,互为知己。”
“寻仇?”
“只是.....不得不做。”
对方的脸上露出含着些许释然、决绝的神情,取下背负的筑:“在下钟离渐,有一曲,请大王静听。”
陆大古依然看上去兴致盎然地观赏这自称钟离渐的人的动作,还制止了左右士兵拦截,就那么看着他拔出藏于筑中的短剑,奋力一跃,扑向自己,看着那释然、决绝,隐含着几分期冀的面容。
在这个瞬间,过往的一幕幕划过钟离渐眼前。
少年时习剑、练筑。
青年时稍有所成。
中年得遇知己。
他看到了那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时间,在赵地集市饮酒高歌,荆乐欢唱着舞剑,钟离渐击打着筑,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沉浸在流畅优美的曲调中。
也看到了那道远去前同他挥手告别的身影,还有那故作轻松,好叫他安心的笑容。
眼前渐渐模糊了许多。
“荆乐,吾友。”
寒光闪过。
“铛!”
钟离渐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边是断掉的铜剑。
“大王果然勇武无双。”
他挣扎着跪坐起来,心满意足地微笑着仰起头,引颈受戮:“您可以随意处置我了。”
“你一心求死?”
“自当如此,某只待若有来世,再与知己痛饮高歌一场。”
陆大古缓缓收起钢剑。
“你.”
钟离渐渐渐睁大眼睛。
“你一心求死,寡人偏不如你的意。”
“我....刺杀.”
“靠一把铜剑?”高渐离看到,他轻轻地笑起来,“汝适才与吾相戏耳。”
“你是赵人吧。”
“是。”
“那就是了。”他说,“七国本同源,如今并于一,皆为汉人血脉,既为汉人血脉,又认同自己是汉地的人,那就是寡人的子民,寡人更不想杀你了。”
他闭目等待:
“大王还没有把汉旗插上临岸的城邑。”
这时他听见,汉王陆古用一种不可违抗的语气宣告: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