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裴宽已经被人举荐河北道采访使兼营田使。而且圣人已经同意,据说他很快就要奔赴河北任职,不再担任户部尚书。目前大概是吏部的审批流程还没走完而已。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似乎右相没有杀裴宽的必要。
妾身甚至猜测,裴宽之所以要奔赴河北,只怕正是右相的阳谋!为的便是交子!”
王韫秀沉声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重要了。
对于官场中人来说,如果有个绊脚石很棘手,要除掉这个人可以用什么办法呢?
暗杀当然是最蠢的法子,检举对方贪污腐败,也不是什么高招。比如说裴宽这个人就比较方正,泼脏水的伎俩没什么用。
对付裴宽这样的官员,真正厉害的手段,是让这个人升迁,然后调任其他地方,将其打发得远远的!
人只要离开了官位,那么哪怕再想折腾,也弄不出来什么水花了。
为了掌控交子的发行,并且平掉户部不听话的山头。李林甫处理裴宽,是应有之意。那么从这里便可以推断出,让裴宽远赴河北,担任采访使营田使,极有可能就是出自李林甫的高端手笔。
这也很符合高级权斗场的游戏规则,实在是犯不着派个刺客去杀人。
让裴宽去河北,属于李林甫谋划,并得到基哥首肯的行动,政治风险几乎于等同于没有。李林甫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又何必多此一举杀人?
“如果朝廷不派遣裴宽担任采访使与营田使,那会怎么样?”
方重勇托起下巴,自言自语询问道。
“阿郎自己就是陇右道采访使,还需要多说么,当然是节度使兼任了。”
王韫秀没好气的说道,方重勇这是灯下黑,连自己担任的官职是用来干嘛的都忘记了。
方重勇恍然大悟,他自己是陇右采访使,自己居然都忘记了,足以见得这个职务是多么诡异了。
大唐开元二十一年的时候,基哥将全国分为十五道,每道置采访处置使,简称采访使,掌管检查刑狱和监察州县官吏。
采访使的辖区,跟节度使的辖区并不是完全重合!比如说陇右道采访使,就囊括了陇右节度使与河西节度使的防区。
但是,这个采访使的官职并不是固定设置,也可以由节度使兼任。
甚至后一种情况比前一种情况出现得更多!
比如说,陇右的采访使,一直就跟河西节度使绑定了,并不会单独设置。这也是因为河西防区的经济权重,远远高于陇右防区。
所以陇右采访使的驻地一直都是凉州。
如今方重勇就是担任着陇右道采访使与河西营田使,只是这种称谓不会经常拿出来说,直接用节度使覆盖就行了。
真要把方重勇身上的官职从头念到尾,那也别做事了,每天念官衔都要念几分钟。同样的道理放在李林甫等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其实他们管辖的政务,依旧只有那么多,这是唐代典型的“冗官兼任制”。
这种情况,跟方重勇前世政府里面“一套班子两套牌子”的概念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常规操作。而在官职设置的时候多一套牌子,只是方便中央集权的时候,在必要时多安插一套人马分权而已。
可以用,但具体用不用看实际情况。
“也就是说,如果裴宽死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河北采访使人选。那么朝廷在应急之下,就会顺便让河北那边的某个节度使,兼任河北采访使,对吧?
反正陇右这边也是节度使兼任采访使的。”
方重勇若有所思的说道。
采访使这个职务由节度使兼任,其实就是朝廷把监察地方官僚的权力让给节度使。至于这么玩会不会出事,那就要看节度使本人想不想搞事情了。
像方重勇这样志在扫平西域的节度使,包括基哥与李林甫在内,谁也不觉得他会用采访使这个职务搞什么地方一言堂。事实上,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方重勇要领兵出征小勃律,他也没有精力在河西陇右瞎折腾。
可若是这位节度使是个“有心人”,想把辖区政务也捞到手里,还想安插听话的政务官员,那么拿到采访使这个关键钥匙,就很有必要了。
“阿郎所言极是,妾身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河北二镇有皇甫惟明与安禄山为节度使,具体是谁还不太好说。”
王韫秀微微皱眉说道。
“皇甫惟明不可能,他与裴宽,都跟韦坚有旧,勉强能算是一党。
就算皇甫惟明要弄出什么动静,也没必要暗杀裴宽。”
方重勇此刻已经笃定,安禄山的嫌疑是最大的,他也极有可能成为最大受益人。
接下来只需要往皇甫惟明身上泼脏水就行了。
而且直接派刺客来暗杀中枢官员,这种气息……好像真有中晚唐藩镇的行事作风啊!
难道真是安禄山派来的人么?
方重勇心中犯嘀咕,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是被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