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抱起双臂,沉默很久之后问道。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至少在关中,节帅应该是安全的。不管是谁,也不能在关中对节帅动手,打脸天子。”
张通儒沉声说道。
“那我要怎么办呢?”
安禄山顿时慌了,他的亲卫被方有德扣押在河阳城了,身边没几个能打的。
“先让神策军护卫节帅去河阳,想来无论是谁,也不敢在神策军护卫节帅的时候动手。
到了河阳以后,我们再玩一出金蝉脱壳!”
张通儒不动声色建议道。
“伱是说,方有德可能会杀我?”
听完张通儒的一番描述,安禄山也回过味来了。
“节帅,您与方有德之子在长安打擂台,摆明了跟方家父子势不两立。
方有德想杀您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张通儒苦笑道,他可不敢把那些朝廷大员想得太大度。
“那还不如悄悄出长安,从河东回河北,轻车简从。”
安禄山压低声音说道。
“不可!若是没有亲兵护卫,杀节帅只需要派遣几个刺客即可!
那时候,能杀节帅的就不止是方有德了!走河阳看似危险,实则是最安全的办法。
方有德想调动神策军杀节帅,下面的人也未必会听他的啊!”
张通儒一听安禄山想出幺蛾子,连忙扯住他的衣袖劝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若是少了我,圣人想要的平衡也就被打破了。
方氏父子哪怕恨我入骨,也不会杀我的。
倒是要防着有人借着杀我嫁祸方有德,来个一石二鸟!”
安禄山眯着眼睛摆了摆手,并不认为方有德杀了自己,能得到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大家都是在演戏而已,兔子死光了,猎犬也就没有存在必要了。
世上真有那么傻的人么?
“但愿如此吧。”
张通儒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这样,你派人去河阳调兵,然后去蒲坂屯扎,接应本节帅。到时候,我们还是走河东!安顿好兵马以后,你去一趟太原城,跟河东节度使安思顺说一声,让他们帮忙提供一些军粮与辎重。
本节帅到时候悄悄从蒲坂出关中,与你们会合,再一起回营州。”
安禄山小眼珠滴溜溜转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方有德可以不让那五百河北兵入关中,但是他没办法不让那些兵马过王屋山去河东屯扎。因为那边是安思顺的地盘,不是方有德的,那些河北兵的补给问题,只需要安禄山派人跟安思顺打个招呼就能解决了。
安思顺与安禄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安思顺的父亲安波注,有一个哥哥名叫安延偃,他是安禄山的继父。所以他们只有名义上的亲族关系。
但是,安思顺与安禄山二人从小就熟识,在同一个部落讨生活。他们所在的安氏,乃是突厥安氏,根不正苗不红,不像是凉州安氏那样打通了大唐政治制度的天花板,所以依旧被死死按在边镇,不得入朝为官。
这是大唐对边镇胡人明火执仗的政策歧视。
方重勇前世历史上,凉州安氏宁可捧哥舒翰,也不捧安思顺,实则是对突厥安氏深度提防,害怕世人将他们跟突厥安氏混为一谈。
凉州安氏压根从心底里,就看不起从突厥那边过来的安禄山与安思顺。
安史之乱一爆发,凉州安氏的安重璋,便在第一时间就带着赤水军东进勤王,还被赐名为“李抱玉”。他们一家连姓氏都改了,就是想和突厥安氏划清界限。
这种心态,有点类似米国高华们将自己的姓氏,改为“史密斯”之类的,实在是常见得不能再常见了。
“节帅,这样太冒险了!还是走河阳吧!”
张通儒摇摇头,恳切说道。
“我若是方有德,便会在河阳以北,靠近河内的山地某处埋伏,总有机会的。本节帅手里哪怕有一千人,到时候也不够他吃的。
唯有走河东,出井陉到河北,这条路线隐蔽,方可安枕无忧。
若是本节帅能身兼二镇,将来一定不会再出河北来长安述职了。
我意已决,从蒲坂走河东吧。”
安禄山铿锵有力的说道,否决了张通儒的建议。
跟方氏父子梁子结下了,确实要防着一手。
现在这种龙游浅滩遭虾戏的感觉,太糟糕了。节度使脱离了自己麾下的军队,生死便完全由他人掌控,安禄山不喜欢被人这样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