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缓缓开口，似是在感叹，似是在怀念。

这条小道是在华大夫的建议下铺起来的，年纪大了，睡眠不是很好，华大夫就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睡不着的时候，光着脚过来踩一踩、走一走，痛完之后，确实通体舒畅。

这几年，苏老爷子的确鲜少再为睡眠问题而发愁了。

“祖父身体康健，自然如履平地。”

“烨儿，可会恨祖父？”

“烨儿不敢！”

“呵呵，是不敢，而不是不会！可见，心里是怨的，是恨的。”苏老爷子停下脚步，背着手看着眼前满眼苍翠。

“苏府纵使有百年清誉，却也不是眼前的翠竹。”他伸手拽下一片竹叶，拇指指腹贴着竹叶边缘的毛茸茸的小锯齿。

“只要有阳光，就能常年苍翠，经久不衰。哪怕我们现在将这整片的竹林都砍了，只要还有根在，明年又是一片绿。”

“而你我，就是苏府的根。我们的使命就是维护苏府的百年清誉，让它经久不衰的苍翠。”

“烨儿知道！”苏烨平静的听着，没有思绪起伏。这种看似涤荡灵魂的深谈，每年都得来上一次两次。

他们苏府掌权人，没有情、没有爱，没有家人朋友，只有苏府百年清誉的空洞作伴。

苏老爷子眸光微转，并没有在苏烨脸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嘴角微僵。这个孙子，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他状似无意张开五指，秋风微凉，卷走了掌心的那枚竹叶，飘飘忽忽落入竹林间。

“苏府看似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但是好些都是趴在根上吸食养分的腐叶。而这些腐叶最终的归宿便是‘化作春泥更护花’。”

苏烨垂眸，刹那，再抬眸时，眸光中一片虚无。

“烨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我都是先论苏府掌权人，再论爷孙。你二叔自然也是一样的。苏府庇佑他多年，也该是他回报苏府的时候了。”

“是！”

苏老爷子始终没有察觉到苏烨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看似浑浊、却精光难掩的双眸微眯，看着眼前的苍翠，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苏烨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等在一旁。

许久，苏老爷子才转身，正对着苏烨。身上气势陡然凌厉，再无刚刚的语重心长。

“柯氏兄弟是你动的手脚？”

苏烨抬眸，依然平静的对上苏老爷子锐利的视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