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已经身无半文,只得到城外麻阳街的纤行去等班。不久,便到麻阳的一只上水船上坐了“月子号”。
这“月子号”,是船在行江时,专门招呼油船、煮饭、扎篷、拣场、洗船的。
不光辛苦,门路又繁杂。但是主人固定,工钱牢靠,容易混碗饭吃。开锚不几天,上行来一至青浪滩。
雷桅招扶灶舵,给飞来的神鸦抛饭。船停马尿溪时,又去伏波将军马援庙杀了雄鸡,烧了香纸,敬拜停当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
水手们趁天气渐凉,背纤上滩。不料船正在吆喝中艰难上行的时候,峭壁悬崖的崎角处突然闪出来一个黑影。那影子将手一挥,纤缆便“喳”地一声断了。
船上人来不及叫喊,船就撞头横陈于激流之中,吱吱呀呀翻了一个身,哗哗啦啦沉下了底。
雷桅大叫声“不好”,情急之中,好在船上没有什么牵挂,水性又极熟,便顺着势子,从从容容地朝船身斜入相反的方向跳了下去,几手划开浪涛,穿过激流,爬上石岸。
可这时,只见从岸上丛莽中跑出来许许多多的抢险人,就象约好了一般,纷纷跳入水中,扑进船舱,卷篷折桨,拉箱提货,弄得麻阳老板叫苦不迭,又不敢骂。
见这情状,雷桅开初还惊奇,细细一想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本想仗义执言,制止这伙肮脏之徒,又怕寡不敌众,落得个委屈。
低头沉思,又想起了贞娘如果把这悬崖大链挂上了,哪个还敢这么明火执杖地抢船?不知不觉,他又拖着疲惫的身躯,只好朝麻伊伏走去。
几百年来,湘西土匪多如牛毛,官匪一家,狼狈为奸,百姓哪里有安身之日。
为了访着柳贞娘与辛女妹妹,他穿上紧身软靠,扮做卖艺人。沿河挨村傍寨,一边使武献艺,卖膏售药;一边寻访亲人。
好在映真师父所传功夫有用,沿途倒也自在。
一日,他在麻伊伏桥头教场坪做过软、硬武功,于一片掌声中,手托铜盘,绕场打拱,高声叫道:
“诸位父老兄弟,一个铜板买根针,两个铜板买颗心。诸位眼中有我卖艺之人,话不在多,钱不嫌少。倘若愿意习武,学上几手拳脚功夫,小能防身自卫,大能除暴安良,也是美事!”
话音末落,只听见铜盘“当”地一声,雷桅一看,是一锭十两纹银。抬头看施主,竟是麻石!
雷桅托盘朝麻石摔去。说也巧,那麻石眼准手稳,恰恰只拿了银锭,手只一推,那盘儿乖乖又飞了回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