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有吃席的兴致?一干国之栋梁,从青云殿到午门,用楚平生的话讲,那简直是奔丧的跑法。辛其物更惨,一里路摔了八跤,鼻子不慎撞破,流了满手血。
只有四顾剑的弟子还算冷静,王十三郎背着师兄的死尸落在最后,全程未发一言。
大内侍卫将断成两截的卢韦照送到将军府,人还没死呢,犹尤余力交代后事,要他的儿子一定为自己报仇雪恨,还说当今天子绝对不会容忍白风师徒继续蹦跶,要不了多久,天必灭妖人。
说完两眼一瞪,终于咽气了。
至于范闲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他给李承泽和李承乾最后的印象就是黑着脸纵身出殿,没入浓夜。
……
哗啦啦。
叮咚……啪……
兴庆宫御书房内。
奏折,卷宗,箭矢,弓弦,茶壶,茶杯,毛笔,砚台……
所有在案上,几上,书架上放置的东西散落一地。
活了四十多年,李云潜就没像今天这么火大过,当年叶轻眉把白绫送回太后床前时,他也只是笑了笑,讲人人平等时,最多皱了皱眉,但是今天……在青云殿内,楚平生让他这个皇帝丢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脸。
杀宫典,杀侍卫。
杀东夷城客人,四顾剑弟子。
杀冠军大将军。
还杀了他的大儿子,抢了他的儿媳妇,甚至逼着他,这片陆地上最强大国家的皇帝俯首称臣,献上外甥女求和。
这份屈辱……他恨那,恨不能将白风师徒一刀一刀剐了,把他们的肉放到烤架上烤熟,让满朝文武陪他吃个痛快。
李云潜看看面前的一地狼藉,又看看镜子里失态的自己,几次想要喊人去叫叶流云,最后都忍住了。
叫来叶流云有什么用?来看看叶家效忠的皇帝多么窝囊,被别人指着鼻子羞辱了那么久也不敢发作,扭头跟个老娘们一样回宫砸东西吗?
如果不是四顾剑没到,神庙使者跟踪五竹去了苍山,他们两个里但凡有一人在京都城,今夜他都不会让楚平生如此张狂。
又过片刻,他渐渐冷静下来,回想一下席间发生的事,顿时恍然大悟,看来白风师徒要么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要么就是身体出了状况,所以才会利用庆功宴来虚张声势,证明自己不怕,同时借机抖出他策划了围攻太平别院,杀害叶轻眉的过往来分化四顾剑跟他的同盟,还能让拿到巴雷特的范闲同他反目。
“白风啊白风,你能骗过别人,骗不过我……”
李云潜缓缓坐下,眼睛眯了睁,睁了迷。
要说这个世界上的人,论隐忍,哪个能有他强?
“陛下,陛下……”
便在这时,侯志刚小步快行,由外面走进御书房,当看到地上的东西后,眸光一凝,打了个哆嗦,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李云潜长出一口气:“什么事?说。”
“大祭司差人送来口信,说……贵客回来了。”
神庙使者……回来了?!
“好!”
李云潜一拍榻几,站起身来,拂袖一扫,地上的瓷片、笔杆、书页向两侧分开,他大步向前,走出御书房。
老太监眼皮跳了几跳,亦步亦趋跟上。
……
另一边,监察院内。
月隐星沉,头顶一片比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