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从长安听到一个糟糕的消息,内阁政府似乎也被此次郢州煤矿工人罢工事件所震动,准备应敕令院的诸多代表所请,考虑出台一部行业最低薪酬的法令,以改变工人工资水平过低和实际工资不断降低的现象。
对于强制性实施行业最低薪酬的规定,包括郢州煤矿在内的所有齐国工矿企业和贸易商社是持普遍反对意见的。
按照四年前大热的《新管论》一书中的观点来看,在整个社会体系中,人们的行为主要受个人利益驱使,而个人利益会自然而然地受到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来调节或者控制。
由于工人总是能够在市场中找到其他工作,消费者也可以在别的地方购买到同类商品,这只“看不见的手”保证了不会有人在支付报酬方面过分严苛,也不会有人对商品漫天要价。市场和整个社会便处在良性的自我规范当中。
若是政府对市场和社会的干预,将会破坏整个体系的自然秩序,从而阻碍社会向共同繁荣的方向前进。
怎么,现在政府为了稳定社会“秩序”,非要强行干预社会薪酬问题?
这是违背经济规律的,是对整个经济秩序的一种破坏行为!
尽管,在《新管论》中,作者齐元翰也指出,政府仅被允许在经济和社会生活中的几个方面施加影响。但能具体施加影响的主要指的是包括防止大财团的形成和垄断——既针对企图人为抬高物价的生产企业主,又针对要求提高工资和福利待遇水平的“工人组织”。
因此,政府在讨论和出台这么一部有关涉及行业最低薪酬的规定,必然会遭到诸多“有识之士”的强烈反对,所面临的巨大阻力是难以想象的。
说白了,这些精明的企业主和商人们会故意忽视《新管论》中的一些限制或者说阻碍他们发展的观点和理论,而只抓住“不干预政策”这一观点紧紧不放。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获得绝对的自由,为了追求超额的利润、为了致富可以不择手段,而无需考虑社会的总体利益。
至于道德和人性,这玩意好像跟经济和商业无关吧!
其实,数十年来随着国内工商业大兴,在齐国已经形成一股强大的“资本势力”,他们是由那些逐渐发展壮大的工商阶层组成,在攥取了庞大的财富后,希冀在政治上也能获取一份“属于”他们的权力。
近年来,齐国社会思潮中不断涌现出“解放女性”、“自由平等”、“纳税即权力”等诸多口号,未尝不是这些“资本势力”想要籍此从国家资本和皇室资本手中夺取部分“天赋之权”。
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在间接或者直接控制地方经济民生的同时,也在不断侵蚀和谋取地方权力,而且还在不断朝长安中枢渗透--不乏有敕令院和内阁僚臣受到新兴工商资本势力的扶持和资助,以此来换取对他们的权力庇护和政策扶持。
前明德太子在监国期间,又是搞全国税务稽核,又是推出遗产税,除了想要增加财政收入外,可能还存有打压和削弱这些新兴工商资本势力的心思。
到了永隆皇帝继位,在打压政治势力日益形成的门阀世家的同时,不断加强对官员贪腐的惩治力度,也未尝不是在压制“资本势力”急于想要冒头的动作。
齐元翰在《新管论》中可是有一个颇为理想、也是颇为激进的新观点,而且这个观点完全是从“民主(民生)”的角度出发,认为每个人都对社会财富的创造和增加做出了巨大贡献,因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论社会阶层如何,都有权享受财富增加带来的好处。
对此,年轻的皇帝陛下深以为然。
《荀子·王制》中有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那么,作为一个蓬勃发展的世界帝国,是不是要让“水”稍稍变得丰盈一点,变得温和一点,以免发生“覆舟”之险。
“既如此,我大齐政府对这些罢工的煤矿工人惩罚是不是就有些太重了点?”张永铭看着那些满脸悲伤表情的流放犯人,嘴里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