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盟的营地在对面山梁,烟囱里冒出的烟总比云盟晚半个时辰——他们习惯晚睡,凌晨的篝火边总围着喝酒的汉子,酒瓶碰撞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股烈劲儿。
“昨天那小子,箭法准得邪乎。”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灌了口酒,把空酒瓶往身后一扔,“我躲在树后,他一箭就钉穿了我的帽檐,娘的,这是跟咱们玩‘猫捉老鼠’呢!”
“急什么。”刀盟盟主用匕首挑着块烤肉,油脂滴在火里,“云盟那老狐狸的意思,就是拖着。等秋收一过,常平国的粮草供不上,看他们还守不守得住。”他抬头望了眼云盟营地的方向,那里的炊烟刚升起,像根细弱的线,“倒是那两个娃娃……可惜了。”
山脉深处的林子里,还藏着些不显眼的痕迹:被踩断的野蔷薇丛,沾着泥的箭羽,还有烧黑的草垛残骸。松鼠叼着松果从这些痕迹旁跑过,尾巴扫过一片带血的枯叶——那是昨天一场伏击战留下的,血渍早已发黑,却仍能看出厮杀的激烈。
傍晚的雨停了,夕阳把云染成金红色。云盟的斥候牵着马回来,马鞍上挂着只肥硕的山鸡——那是他在巡逻时套的,今晚的伙房能加个菜。他路过坟地时,脚步慢了些,对着木牌轻声说了句:“明天换我守东边,你们歇着。”
刀盟的哨兵也在收队,有人哼着粗野的调子,歌词里混着刀剑的名字,还有对家乡的念想。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投在云盟营地的方向,像道若即若离的边界。
这片连绵的山脉,此刻像个巨大的棋盘,每个山坳、每片密林都是棋子。而那些游击小队的厮杀,就像落在棋盘上的雨,淅淅沥沥,不惊天动地,却一点点浸透土地,让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多了些沉甸甸的分量。
夜色渐浓,双方的营地都亮起了火把,像两颗对峙的星辰,隔着山梁相望。风穿过峡谷,带来对方营地的隐约声响——或许是咳嗽,或许是刀斧碰撞,又或许,是谁在低声哼唱着遥远的乡谣。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但每个人都在等,等一场更大的雨,或是一个决定性的黎明。
云盟与刀盟的队伍拐过最后一道弯时,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眼前的山涧像是被巨斧劈开的翡翠,两侧的崖壁直上直下,青灰色的岩石上挂着条条飞瀑,水珠溅在石缝里,长出丛丛碧绿的青苔,倒像是大自然用画笔点的妆。
“我的娘嘞……”刀盟里最年轻的小兵忍不住低呼,手里的长枪差点掉在地上。他看见崖壁上盘着条栈道,是用木头搭的,嵌在岩石里,像条细细的腰带,远处的尽头隐在云雾里,看不真切。
云盟盟主抬手示意众人噤声,指尖往左侧的崖壁指了指。那里的岩石颜色略浅,隐约能看见人工凿过的痕迹,想必是前人留下的。他往栈道上踏了半步,木板发出“吱呀”的轻响,倒还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