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苍梧峰的了望台,得手脚并用地扒着凿在崖壁上的石窝。台顶的牛皮风障早被沙砾打磨得透亮,露出底下补丁摞补丁的粗麻布。此刻边关老卒老周正眯着眼往西北望,他缺了半只耳朵的耳廓上结着冰,哈出的白气刚到唇边就凝成冰晶:“大人,您看那片黄尘,准是蛮怒的游骑又在晃荡。”
双手环抱的萧横江嗯了一声,目光也是顺着老周方向看去。
极目处是连绵起伏的黑戈壁,像被巨斧劈开过的玄武岩,裂缝里塞满枯骨。再远处的地平线凹下去一块,那是蛮怒国的“死水海”,盐滩在日光下泛着诡谲的白光,其间散布着墨色帐篷群,像趴在荒漠上毒蝎。
这会儿能看见几缕黑烟从帐篷区升起,老周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喃喃一句:“龟儿子又在烤马肉,闻着那味,老子胃里的糠饼直翻个儿。”
萧横江闻言不语,风势突然转急,了望台的牛皮绳发出吱呀怪响。
老周赶紧拽紧腰间的安全绳,那绳子磨得只剩半指粗,绳芯露出暗红的线,那是多年前哨长被蛮怒箭手射穿手掌时溅上的血。他指着死水海边缘移动黑点,咧开嘴道:“大人您瞧见没?这些都是五人一组的斥候,跟草原狼似的趴着走,上个月就是这帮孙子摸了咱西哨,把三个兄弟的脑袋挂在骆驼刺上。”
萧横江抬头望了望天边,这股风吹得黑云从蛮怒方向压过来,戈壁滩突然静得可怕。
老周摸着了望台角上嵌着箭头,那是去年秋汛时蛮怒神射手射来的,箭杆早被风沙啃得只剩半截,箭镞却还锃亮,在阴云下闪着冷光。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不是雨,是蛮怒人在操练投石机,那声音顺着风滚过来,震得了望台的木板都在颤。
他裹紧打满补丁的衣袍,望着黑戈壁上逐渐清晰的狼嚎声,不是真的狼,是蛮怒人吹的牛角号,调子跟哭丧似的,不仅能让战马发疯,还能顺带嘲讽嘲讽西北军。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