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的不是土地,是忠烈之名!”杨荣挥剑斩断降落伞般的丝线——每具尸体脊椎都延伸出蛛丝,正把活人往祠堂梁上拖拽。
丝线尽头连着黎利军阵中的九丈黑幡。幡下巫祝敲打人皮鼓,鼓面正是去年战死的交址布政使的背皮。杨荣的火铳队齐射时,弹丸竟被幡面浮现的《大明会典》条文挡住——那是宣德元年颁布的撤军诏令!
“诏书成了你们的枷锁?”黎利从幡后走出,掌心托着团跳动血砂,“黄福没告诉你们吗?他当年用清官砂向当铺换交址五年太平,如今契约到期了!”
血砂突然爆开,化作蝗群扑向明军。被叮咬的士卒额间浮现“忠”字烙印,反手将火铳对准同袍。
红河突然掀起百丈血浪。黄福站在他二十年前亲立的劝农碑顶,碑文“劝课农桑”四字在浪里熔成金汁。
“当年典当物是交址万民五年善念,所求不过旱季多三场雨。”他割破手腕将血涂在碑文,“今日以一身功德,换这契约作废!”
血浪中浮出当日的柏木柜台。掌柜的烟杆一指,黄福脚下石碑裂开,露出当年埋下的青花瓷瓮——瓮里本该装着万民感恩血书,此刻却爬满食尸蚁。
“善念早被贪官啃光了。”掌柜冷笑,“不过你怀里那包土倒是好东西。”
黄福猛然摸向胸前。粗布包里的交址童生赠的故乡土,此刻正发烫——那是他昨日撤退时,从屠刀下抢出的村塾孩童们硬塞的饯别礼。
血浪扑至头顶的刹那,黄福将土撒进河。忠烈祠的蛛丝突然燃起青火,万千血砂凝成稻穗垂向河面。倒悬的祠堂轰然倒塌,碎瓦间升起二十艘泥土捏成的方舟,每艘船头都立着个小小的黄福泥偶。
黎利的箭矢穿透黄福后背时,泥舟正载着最后一批明军驶过血河。船头泥偶随士卒登岸纷纷碎裂,露出裹在泥胚里的交址童生手抄《千字文》——正是当年黄福办学时发的启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