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连说谢谢,你摆摆手,抹了把脸,雨水混着泥水流进脖子里,你却笑得露出牙。
重新上路时,雨小了些。
你突然腾出一只手,握住我圈在你腰上的手。
你的掌心全是茧子,指关节上还有道新划的口子,正渗着血珠,在雨里泛着红。
“别担心,”你低头时,下巴蹭着我的发顶,“很快就到。”
社区服务中心的灯,亮得像一团暖烘烘的橘色光球。
李大爷和李奶奶已经在门口等了,看见我们挤在一件雨披里,李大爷浑浊的眼睛亮起来:
“我就说你们准来。”
李奶奶笑得假牙都露出来:
“你俩呀,跟年轻时候的我和老头子一样,争归争,心总在一处。”
你忙着调助听器时,我去后厨洗你带回来的伤手。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我用肥皂一遍遍搓你的掌心,茧子在泡沫里变得柔软。
那道新伤被泡沫裹着,像一颗害羞的红草莓。
“傻站着干嘛?李大爷说助听器调好了能听见鸟叫,明天我们去公园试试?”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你沾着水珠的睫毛上,像落了一层星星。
我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洗洁精,泡沫溅了我们一身。
你却笑了,弯腰帮我擦脸上的泡沫时,指尖的温度烫得我心尖发颤。
“其实……”我咬着唇,“我不是想打车,是怕你淋雨。”
你的动作顿了顿,突然把我往怀里按,下巴抵着我的发旋:“知道。”
此刻,你正在给老人们修轮椅,螺丝刀转得飞快,额角的汗珠滴在轮椅的金属架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我坐在旁边择菜,是张大妈给的小葱,绿得发亮。
阳光穿过纱窗,在你手上的伤口上投下一道细光。
那道伤好像不那么疼了,和你掌心的茧子一起,成了这屋子里最踏实的风景。
我坐在食堂的窗边,看你蹲在角落修轮椅。
你脱了湿透的外套,里面的T恤还在滴水,可手里的扳手转得飞快,轮椅的螺丝在你掌心听话地转圈。
阳光不知何时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你汗湿的后颈上,泛着光,像镀了一层金。
刚才给你泡的姜茶还在冒热气,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桌腿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个小小的水洼,像我们雨披里挤出来的温柔。
突然想起你常说的,“干活别怕糙,心细就行”,原来生活也是这样,不用事事争个对错,就像这雨披,你让我一寸,我让你一尺,挤出来的不是委屈,是能遮风挡雨的暖。
我突然明白,“日子就像这雨披,挤一挤,总能遮得住两个人”。
原来,最暖的不是躲在屋檐下,是你淋湿半边肩膀,也要把我护在雨披中央的样子。
等忙完了,要不要去修鞋摊?你的雨靴后跟磨偏了,上次王师傅说能补。
我还想给你的工具箱缝个布套,用我织坏的毛衣拆的线,耐磨,还带着点绒,冬天摸起来不冰手。
亲爱的,对了,刚才看天气预报,明天晴,要不要骑车去郊外?
听说,那里的向日葵开了,我们可以给食堂的老人们摘点,插在他们吃饭的桌子上,肯定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