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此刻,我正坐在公司楼下的玻璃雨棚下,看穿堂风卷着雨丝掠过街角的香樟树。
你的黑色冲锋衣搭在旁边的长椅上,左肩那块深色的水渍还没干透,像一片洇在布料上的云。
我忽然就想起三年前在杭州灵隐寺,你举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飞来峰下。
伞骨歪得像一道月牙,半边肩膀泡在雨里,却笑着冲我喊:
“快过来!这儿有块摩崖石刻,你不是要拓片吗?”
那时候我总笑你,“你调代码的逻辑,严谨得像一台精密仪器,撑伞的姿势却随性得像一段没闭合的循环语句。”
我们刚同居那年夏天,暴雨淹了半条街,你背着笔记本电脑蹚水来接我。
我扒着办公楼的玻璃门看你,你正把伞往怀里拢,键盘包顶在头上,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被积水泡得起皱的皮肤。
“愣着干嘛?”你冲我挥手,伞面随着动作,往我这边倾了大半,“你那本《天工开物》不是在包里吗?淋湿了可就成‘天书’了。”
我后来才知道,你那看似随意的“歪斜”里,藏着比算法更精密的计算。
前年在苏州拙政园,我们赶上台风天的急雨,你拽着我躲进卅六鸳鸯馆的回廊。
檐角的雨帘像一道水晶帘子,你突然从背包里摸出一把折叠伞:
“刚在园外买的,你看这伞面的苏绣,和你上周试穿的那件宋锦旗袍,是不是一个纹样?”
撑开时我才发现,伞骨的弧度比寻常雨伞更弯些,你举着它往我这边靠了靠:
“设计师说这种‘偏心伞’是照着古建筑的飞檐做的,能多挡三寸雨。”
说着就把伞柄塞进我手里,自己往廊柱边挪了挪,后背贴着冰凉的木柱,衬衫却很快洇出片深色——原来那“三寸”,全偏到了我这边。
亲爱的,你还记得在西安碑林博物馆那天吗?
雷阵雨来得比预报早了两个钟头,我们冲进《石台孝经》碑旁的碑亭躲雨。
管理员大爷抱着一个装拓片的木匣子跑进来,说这雨太急,得赶紧把刚拓的《开成石经》收起来。
你二话不说跟着搭手,举着伞给木匣子遮雨,自己半边身子露在亭外。
我瞅着雨水顺着你耳尖往下滴,像一串断了线的珠子,忍不住拽了拽你的袖子:“你往里面站站呀。”
你头也没回,声音混着雨声闷闷传来:
“这拓片比黄金还金贵,淋坏了可怎么赔?你那本《金石录》不是还等着对照原文吗?”
等把拓片安顿好,你T恤的左肩已经能拧出水,却指着我怀里的书笑:
“还好还好,李清照的字迹没泡水,不然你又要念叨我一礼拜。”
前几日,整理你的书房,翻出一本泛黄的《营造法式》,夹着一张你手绘的伞骨结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