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漫进书房,照得他眼底的神色愈发沉静 ——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土地制度的革新,急不得,却也慢不得。
文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眉宇间浮起几分倦怠。他本就不是个勤谨的性子,反倒带些天生的惫懒 —— 前世不想做事躺在房间里刷刷手机,找三两个熟人喝喝酒,吹吹牛;倒也自在。
谁曾想来到这大隋,竟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前跑。
前世身处太平盛世的底层,不愁温饱,偶尔偷些懒也无伤大雅,日子浑浑噩噩却也安稳。可这一世,乱世的刀光剑影悬在头顶,稍有松懈便是万劫不复。他起初不过是想拼命活下去,不曾想一步步打拼下来,竟像被卷入了无形的旋涡,手里攥的事越来越多,肩上扛的责任越来越重,想停都停不下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淡淡一笑,摇了摇头,眼里的倦意散了些,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回廊尽头 —— 那里是青衣的房间,窗纸上还透着暖黄的光晕,想来她还在灯下整理文书。
这春熙苑里,或许只有那抹安静的身影,能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缓些吧。
文渊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暂且拢了拢,身子一歪躺倒在床上。他枕着交叠的双手,双眼睁得滚圆,望着帐顶绣着的缠枝莲纹出神。
脑海里却像生了脚的乱马,不受控制地往前奔 —— 先是前世被网贷催收电话追得寝食难安的日子,那些带着威胁的短信、凌晨三点的骚扰铃声,像附骨的蚊子,嗡嗡地在耳边盘旋;紧接着,又晃过那个淹死在江里的 “第五文渊”,记忆碎片里,红拂女执剑的冷冽侧脸、祁东扛着药箱奔走的背影、珈蓝在佛堂里敲木鱼的剪影,都叠成了模糊的光晕。
恍惚间,身子忽然像坠进了无底深渊,失重感攫住了四肢百骸。他猛地睁开眼,却见青衣正捧着烛台站在床前,黄灵儿举着本账簿在一旁念叨,阿史那芮的弯刀在烛火里闪着冷光…… 眼前骤然一黑,唐连翘的药杵声、燕小九算珠的噼啪声、李秀宁甲胄上的铜环碰撞声,又争先恐后地钻进耳朵。
“唔……” 文渊皱紧眉头,指尖在被褥上抓了抓。他忽然记起自己仰着睡总爱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便侧过身蜷起腿,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艾草香,是青衣白日里晒过的被褥味道,纷乱的思绪像被这香气安抚住一般,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