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暴雨过后的天空洗练得如同巨大的蓝宝石,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下来。枫林修仙学院东区,这座依山而建、处处透着古朴与灵秀的学府,迎来了新的一天。亭台楼阁掩映在苍翠的古树和精心修剪的灵植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精神一振的清新气息——世俗中人或许只觉得空气好,但在修士眼中,那是精纯的灵气。
后勤处三楼,301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你就是昨天电话里报名的陈长生?”一个穿着灰色后勤制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看起来像是个管事模样的老头(李管事),从一堆表格后面抬起头,上下打量着走进来的人。
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有些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明显不太合身的旧运动服,脚下是一双同样旧但刷得很干净的运动鞋。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睡醒没怎么打理,但眼神还算清亮,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怎么说呢,一种“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慵懒劲儿。整个人气质平平无奇,丢人堆里就找不着那种。
“是,李管事您好,我是陈长生。”陈长生努力站直身体,脸上挤出尽量诚恳的笑容。心里却在疯狂祈祷:别问太多!别查户口!赶紧签合同让我去扫地吧!员工宿舍!单间!
李管事推了推老花镜,又看了看手里那张只有基本信息的简陋报名表,再对照了一下陈长生递过来的身份证。手续简单得让他有点不适应。以往招人,尤其是能进入教学区这种地方的,多少都得有点关系或者背景调查。但这次实在是缺人手缺得厉害,上面又催得紧,要求“立刻上岗”。眼前这小子看着虽然懒散点,但眼神还算老实,手脚也齐全。
“嗯,行吧。”李管事最终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简易合同和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保洁制服,“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两千八,转正三千。包三餐,宿舍在教工区西苑丙字楼103。工作内容就是负责‘玄字楼’一到三层的公共区域清扫,重点是走廊、楼梯和门窗玻璃。要求干净、整洁、及时。规矩就一条:手脚勤快点,别冲撞了学生和教习,尤其是那些仙苗和世家子弟,懂吗?”
“懂!懂!绝对懂!您放心,我手脚麻利着呢!”陈长生点头如捣蒜,眼睛死死盯着那套制服和写着“西苑丙字楼103”的钥匙牌,仿佛看到了通往天堂的门票。
“喏,拿着。制服换上,工具在玄字楼一楼杂物间领。今天就开始吧,先去把玄字楼一层大厅和楼梯的玻璃擦干净,昨天那场暴雨,溅了不少泥点子。”李管事把东西一股脑塞给陈长生,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谢谢李管事!我这就去!”陈长生抱着制服和钥匙,几乎是雀跃着冲出了办公室。单间宿舍!包三餐!月薪三千!躺赢的人生,就在眼前!
十分钟后。
枫林修仙学院东区,玄字楼。
这是一栋五层高的古朴建筑,飞檐斗拱,青砖黛瓦,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此刻正是早课前的间隙,楼内相对安静,只有少数勤奋的学生提前到来,在走廊或静室中低声交流或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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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生换上了那身宽大、略显土气的灰色保洁制服,戴着一顶同样灰色的鸭舌帽,手里拎着一个红色塑料桶,桶里是清水、抹布和一瓶廉价的玻璃清洁剂。他站在玄字楼一层入口处,望着那两扇巨大的、镶嵌着繁复雕花木框的落地玻璃门,以及门后那宽敞明亮、铺着光洁大理石的大厅。
大厅两侧是通往楼上的宽大楼梯,楼梯扶手旁同样是大片的玻璃窗。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空气中细微的尘埃都映照得清晰可见。果然,昨天暴雨的泥水在玻璃上留下了不少污浊的痕迹,像一幅幅丑陋的抽象画。
“呼……”陈长生放下桶,拿起一块半湿的抹布,叹了口气。活来了。不过,为了包吃住的单间,为了能安心躺着呼吸涨修为,这点体力活算什么?
他走到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门前,拧开清洁剂,对着污渍喷了几下,然后拿起抹布,开始用力擦拭起来。动作有些生疏,但还算卖力。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想着赶紧擦完,或许中午还能在员工食堂找个角落眯一会儿。
一下,两下,三下……
他擦得很专注,也很机械。全身的肌肉随着手臂的动作而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自然而然地带动着胸腔的扩张与收缩。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始浮现。
随着他手臂每一次重复的、擦拭玻璃的轨迹摆动,他体内那股昨天被雷劈后出现的、一直处于被动运转状态的微弱暖流——《九霄雷帝诀》带来的灵力,竟然开始产生极其细微的共鸣!
每一次手臂划出弧线,那股暖流就在相应的经脉中轻轻荡漾一下。每一次呼吸的节奏,似乎都在无意识地契合着某种极其玄奥的频率。他脑子里空空如也,没有刻意去感悟什么天地大道,也没有去想什么功法运行图。他的全部念头,就只是“擦干净这块玻璃”,“别被扣工资”。
然而,就在这最纯粹、最心无旁骛的“工作”状态中,在他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落臂,每一次呼吸吐纳,都开始暗合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那韵律,并非来自《九霄雷帝诀》本身,却奇异地牵引着体内那微弱灵力的流转,让它们以一种更加灵动、更加贴合自然的方式,在他四肢百骸中无声流淌、淬炼。
他擦得越来越顺手,动作越来越流畅,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行云流水般的和谐感。手臂划过的轨迹,在常人看来只是简单的重复劳动,但在某些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的修士眼中……
一个穿着月白色内门弟子服饰、气质清冷的少女(苏清寒),正抱着几卷玉简从二楼拾级而下。她似乎有些心事,微微蹙着眉。刚走到楼梯转角,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大厅门口。
她的脚步,倏地顿住了。清冷的眸子瞬间睁大,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大厅入口处,那个穿着灰色保洁制服、背对着她、正卖力擦拭着巨大玻璃门的年轻身影,在她眼中,陡然变得不同!
阳光透过刚刚被擦拭干净的玻璃门,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正好笼罩在那个保洁员身上。光柱中,细微的尘埃如同金色的精灵般飞舞。
但让苏清寒震惊的,不是阳光,也不是尘埃。
而是那个保洁员每一次抬起手臂、每一次落下抹布的动作轨迹!
那看似简单、重复的擦拭动作,在她那双天生对星辰轨迹有着特殊感应的“星眸”之中,赫然化作了一道道玄奥无比的线条!那手臂划过的弧线,竟隐隐勾勒出星辰运行的轨迹!每一次呼吸的间隔,每一次力量的收放,都仿佛暗合着宇宙间某种宏大而古老的脉动!他周身那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波动,此刻却随着这看似笨拙的动作,如同被无形的梳子梳理过,变得异常和谐、灵动,甚至……引动了周围空间中极其稀薄的星辰之力,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的能量漩涡!
这……这怎么可能?!
苏清寒僵在原地,怀里的玉简差点滑落。她用力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晚修炼《周天星衍术》过度,出现了幻觉。一个……学院的保洁杂役?在擦玻璃?擦出了蕴含星辰至理的动作?
与此同时,二楼一间临窗的静室内。
一位须发皆白、身穿青色道袍、正在闭目打坐的老者(周教习),也似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静室的窗户,精准地落在一楼大厅入口处那个忙碌的灰色身影上。
老者的眉头先是微微皱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下一刻,那丝不悦瞬间被浓烈的惊疑所取代!
“咦?”
他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爆射出两道精光!他的感知比苏清寒更加敏锐、更加深入。他看到的不是表象的轨迹,而是更深层次的气机流转!
在那个年轻保洁员每一次看似单调乏味的擦拭动作下,他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灵力,竟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所带动,以一种近乎完美的、近乎于“道法自然”的方式在运行、在淬炼!那动作的节奏,呼吸的吐纳,力量的收放,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的整体,竟隐隐与这天地间的某种法则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这绝不是任何已知的炼体法门能做到的!这是一种近乎于“无招胜有招”、返璞归真般的自然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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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教习霍然起身,几步走到窗前,扶着窗棂,目光死死锁定楼下那个身影,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
“怪哉……怪哉……如此契合天地韵律的炼体之法,竟出现在一个……毫无修为波动的杂役身上?只是……擦玻璃?”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充满了颠覆认知的困惑和强烈的好奇。
楼下大厅。
陈长生对此一无所知。他刚刚擦完玻璃门的下半部分,直起有些发酸的腰,准备换个抹布擦上半部分。他满意地看着眼前光洁如新的玻璃,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暖洋洋的,很舒服。
“嗯,这玻璃水效果不错。”他嘟囔了一句,伸手去拿桶里另一块干净的抹布。心里盘算着,擦完这扇门,就去擦楼梯那边的窗户,然后……应该就到午饭时间了吧?不知道修仙学院的食堂,有没有红烧肉?
他抬起头,目光随意地扫过玻璃门外阳光灿烂的学院小径。
然后,他整个人僵住了。
玻璃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十几个人。有穿着内门弟子服饰、气质不凡的年轻人,也有几个像周教习那样明显是师长身份的老者。他们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光齐刷刷地、带着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震惊、疑惑、探究、难以置信——死死地聚焦在他陈长生……以及他刚刚擦过的那扇光洁明亮的玻璃门上。
那场面,安静得诡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陈长生拿着抹布的手停在半空,鸭舌帽檐下,一滴冷汗,缓缓地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完了……第一天上班,就搞出这么大阵仗?这保洁工作……还能保住吗?我的单间宿舍……我的包吃住……我的三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