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识止五漏

“听声,要‘辨’,不是‘迷’。”尹喜说,转身从博古架上取下一枚玉佩,玉色温润,带着淡淡的黄沁,“你听这玉佩的声。”他轻轻一晃,玉佩撞上案角,发出“叮咚”一声,清越如冰裂。“像听风声,知道是风;听雨声,知道是雨;听玉佩响,知道是玉。听完便过,不留痕迹。别让那些闲言碎语在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乱草,把你的气都缠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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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玉佩系在玄元腰间的丝绦上,玉坠贴着衣襟,带着微凉的湿意。“走路时,听玉佩碰撞的轻响;打坐时,听自己的呼吸声。练的是‘耳根清净’。”

玄元试着走了两步,腰间的玉佩轻轻撞着,“叮咚、叮咚”,像山涧的泉水滴在石上,心里果然静了些,那些杂役的闲话像被这声音冲散了,没了踪影。

尹喜拿起狼毫,在纸上写下“舌漏于味”。“你昨日午饭,是不是把一碟麻辣花生全吃了?”

玄元这下是彻底服了。他确实爱吃厨房做的麻辣花生,红亮亮的裹着芝麻,咬一口又麻又辣,舌头像着了火,偏就停不下来。昨日一碟花生,他竟不知不觉全吃光了,下午烧心烧了一下午,丹田处像堵着团火,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脾主运化。”尹喜的指尖划过纸上的“脾”字,墨迹被抹出一道浅痕,“舌头贪重味,甜的、辣的、咸的,像给脾胃加了副重担,它运不动,气就淤在里头了。你看那些贪吃的人,是不是大多面色发黄、精神萎靡?就是脾胃被味困住了,没力气往上送气。”

他转身从铜壶里倒了杯清水,递到玄元面前。“尝尝这水。”

玄元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喝了一口。清水滑过喉咙,带着井泉的甘冽,没有花生的麻辣,没有糕点的甜腻,却像一股清泉,把心里的燥火浇熄了些。

“食物的本味,水的本味,都在这清淡里。”尹喜说,“尝味,要尝出‘真’,不是尝出‘烈’。像吃菜,知道咸淡就行,不用非得吃到舌头发麻才罢休;像喝茶,品出茶香就够了,不用往里头加一堆糖蜜,反倒遮了茶的本味。”

玄元点点头,想起昨日吃花生时,只觉得痛快,却没品出花生本身的香,被麻辣盖得严严实实。此刻嘴里的清水味,倒让他想起后山的泉眼,清清爽爽,一眼能看到底。

接下来,尹喜写下“鼻漏于嗅”。“你前日是不是偷偷闻了库房里的香料?闻了足足一刻钟?”

玄元脸上一热。库房里新到了批安息香,前日路过时,那香味像无形的线,缠着他往里走。他站在香料箱前,闭着眼闻了许久,那香气浓郁醇厚,像裹着层蜜,总也闻不够,直到鼻子发酸才离开。

“肺开窍于鼻。”尹喜说,指节轻轻叩了叩案面,“鼻子总贪香、怕臭,肺气就会乱。香的来了,气就跟着往上涌;臭的来了,气就往下缩。你昨日咳嗽,便是闻了香料的缘故——香气太烈,把肺气冲得乱晃,像风吹草动,不得安宁。”

玄元想起昨日确实咳了几声,喉咙痒得像有小虫爬,当时只当是着凉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嗅气,要‘净’。”尹喜打开窗,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湿气涌进来,吹得案上的书页轻轻翻动,“像闻花香,闻过便过,别总想着把香味留住,揣在怀里、藏在袖中,那香味会变味的。空气本是无味的,是最好的‘嗅材’,吸进去,清清爽爽,吐出来,干干净净,不沾半点杂味。”

最后,尹喜的狼毫悬在纸上,停顿片刻,才重重落下,写下“心漏于意”四字,墨迹深重,几乎要透纸背。“这是最要紧的一漏。”他看着玄元,目光深沉如古井,“眼睛看了、耳朵听了、舌头尝了、鼻子闻了,最后都归到心里。心里总想着、念着、琢磨着,就是‘心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