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大将军!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丁外人等首恶及其府中成年男丁,已尽数下廷尉诏狱!诏狱之内,铁栅森严,重兵把守,插翅难逃!桑府、上官府所有往来文书、账册、印信,已由杜延年亲自带人封存押回!其中或有与燕王、长公主勾连密信,铁证如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蓟城方向,“燕地自灭,余孽不足虑矣!”
霍光的目光,终于从那巨大的舆图上极其缓慢地移开了一寸,落在了张安世那张同样疲惫却目光灼灼的脸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那动作微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张安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长公主府邸,已由期门军彻底接管!鄂邑长公主…确系悬梁自尽!其尸身…已按制收敛,暂厝于府内偏殿。府中一应人等,尽数拘押!丁外人尸首…弃于府门外,示众半日,以儆效尤!” 说到“丁外人尸首”时,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冰冷的厌恶。
霍光放在扶手上的右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再次泛白。他依旧沉默着,只是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波澜,如同深潭投入一颗微小的石子,瞬间又归于沉寂的幽暗。那是对鄂邑,那个骄横跋扈、最终自缢的皇家长姐?还是对那个如同烂泥般被弃于街头的丁外人?无人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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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那羽林军校尉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报——!”
又是一声急促的通报!一名身着执金吾缇骑服饰的军侯大步而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目光快速扫过堂上:
“禀大将军!椒房殿…已彻底封锁!殿门由精铁重链锁死!殿内所有宫人、宦者、护卫,无论品阶高低,已尽数押出!另置别院严加看管!上官皇后…” 军侯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斟酌着措辞,“…皇后殿下,年齿尚幼,身边仅留两名哑奴侍奉起居饮食。殿外,由末将亲自挑选之期门军甲士,三班轮值,昼夜不息!无大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殿门十步之内!飞鸟…亦不得入!”
“椒房殿”三个字,如同无形的冰锥,猛地刺穿了霍光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冷外壳!
他那一直如同磐石般稳固、未曾有过丝毫颤抖的身体,在听到“椒房殿”、“上官皇后”、“哑奴”、“飞鸟不得入”这些词时,难以自抑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搁在扶手上的右手猛地攥紧!那指关节瞬间因为过度用力而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轻响,仿佛要捏碎那坚硬的紫檀木!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疲惫不堪的眼睛,第一次完全离开了舆图,如同两道凝聚了夜之寒气的冰棱,直直地、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灵魂洞穿的锐利与复杂,死死钉在那名禀报椒房殿情况的军侯脸上!那目光里,有冰冷的决绝,有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更深层的地方,似乎还翻滚着一丝被强行压制的、巨大的痛楚和难以言喻的疲惫!
整个大堂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连烛火的跳跃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那军侯被这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几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腰背,垂首屏息,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张安世也敏锐地感觉到了霍光身上那瞬间爆发又强行压制的情绪波动。他目光微动,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沉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大将军,宫禁各处,已如铁桶!城门紧闭,盘查森严!所有名单上大小逆党七十六人,除当场格毙者外,余者尽数落网,无一漏网!长安城…已在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