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之心”酒馆的喧嚣如同涨潮的海水,在壁炉中跳跃的火焰和满桌狼藉的烤肉残骸中,渐渐退去,留下一种饱食后的慵懒与温暖。大部分酒客已经心满意足地离去,或趴在桌上打盹,或三三两两低声交谈。唯有壁炉旁那张最大的长桌,气氛却从热烈的狂欢,悄然转向了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寒意的凝重。
桌面上,巨大的陶制酒壶东倒西歪,里面烈性的“熔岩之心”火酒已所剩无几。凯兰·铁影 黝黑的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原本洪亮的嗓门也低沉了许多,他靠在铺着厚厚雪熊皮的椅背上,一只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制酒杯边缘,目光有些涣散地投向壁炉中燃烧的火焰,仿佛透过那跳跃的光芒,看到了某些不愿回忆的景象。
托尔 和坎普 早已吃饱喝足,精力过剩的托尔正拉着几个矮人酒客在角落掰手腕,发出阵阵吼叫和欢呼。坎普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打磨着他那柄巨大的狩猎匕首,眼神专注。诺拉 和瓦尔基里、维伦娜 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关切地瞥向长桌主位。而奥德尔 依旧隐在最暗的角落,灰银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两潭深水,平静地观察着一切,包括凯兰脸上那细微的情绪变化。
洛德拉姆院长 并没有喝多少酒,他面前那杯酒几乎没动。此刻,他脸上惯有的古板和不耐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严肃的、甚至带着一丝后怕的厉色。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身旁有些微醺的老友。
“凯兰。”洛德拉姆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压过了酒馆里残余的嘈杂,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仿佛北境夜间的寒风,“现在,没有外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你老实告诉我——”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问道:“前年冬天,在‘泰坦之巅’,你一个人跑去面对‘寂灭之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寂灭之影”这四个字如同一道冰锥,瞬间刺穿了酒馆内温暖的空气。连远处掰手腕的托尔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诺拉和两位神女也停止了交谈,齐齐望了过来。奥德尔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在凯兰身上,灰眸中数据流无声加速。
凯兰摩挲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他脸上的醉意似乎消散了几分,眼神变得复杂,有愤怒,有心悸,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沉默了几秒,没有看洛德拉姆,而是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火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唉……”凯兰放下酒杯,大手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老小子……”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关切的眼神,最后落在洛德拉姆严肃的脸上,苦笑一声:“不是老子想逞英雄。是没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回忆的沉重:
“那年雪下得特别大,封了山。冰霜巨魔部落的老祭祀,冒着风雪跑到老子的酒馆,说他们部落圈养的雪蹄鹿和冰原狼,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开始攻击族人,连驯服了几代的坐骑都变得狂躁嗜血。他们说……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死寂’从泰坦之巅的方向蔓延过来。”
“老子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以为是普通的兽潮或者瘟疫。就让托尔和坎普这两个小子先去探探路。”凯兰指了指正在角落的两人,“他俩回来说,确实不对劲,野兽眼睛发红,力气大得邪门,但没见到啥‘死寂’的影子,就发现了一头被黑暗能量腐蚀的霜翼龙巢穴,那畜生狡猾,见人多就钻山洞跑了。”
凯兰的眉头紧紧皱起:“那时候,诺拉丫头和深海来的那位……呃,欧申那斯古神,正在圣所休息,老子怕动静太大吵到他们。而且,巨魔老祭祀说的‘冰冷死寂’,让老子心里不踏实。泰坦之巅那地方……邪性得很,自古传说就多。”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老子就想着,亲自上去看一眼,要是没啥大事,顺手把那头捣乱的霜翼龙宰了,也能安了巨魔部落的心。谁他妈能想到……”
凯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后怕:“那根本不是什么霜翼龙!也不是普通的黑暗能量!老子刚到山顶,就感觉不对!那地方,静得吓人,连风的声音都被吞掉了!然后,一团……一团说不清是什么玩意儿的‘影子’就扑了过来!”
他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像黑色的烟雾,又像是活物。老子的泰坦战吼,平时能震碎山岩,吼在它身上,屁用没有!战斧砍上去,就像砍进水里,力量直接被‘吸’走了!最他妈邪门的是——”凯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悸,“它不是要打死你,那感觉……像是要把你……‘抹掉’!老子的神力,护体罡气,在它面前,像阳光下的雪一样消融!心里头突然就空了,觉得自个儿就不该存在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