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烟带着孩子们来贴窗花,红纸上剪的“百草图”活灵活现,紫苏叶卷着边,薄荷尖带着露,都是孩子们照着药圃里的草木剪的。“红丫剪的这枝桃花最好,”柳轻烟举起窗花,“上面还站着只小喜鹊,像在报喜呢。”
红丫仰着小脸,手里举着块糖:“柳老师说,贴了喜鹊窗花,开春就会有好事来。我盼着暖棚里的新苗快快长大,盼着学堂的新书早点到,还盼着晚晴阿姨来教我们做苏州点心。”
盐坊那边,后生们正在清理结晶池,准备除夕夜的“封池”仪式——按老规矩,除夕要把盐池打扫干净,撒上把紫苏籽,祈求来年盐粒饱满。“阿木哥说,封池后要在池边烧三炷香,”一个后生擦着池壁,“还要放挂小鞭炮,吓跑‘盐老鼠’。”
“啥盐老鼠,就是怕受潮发霉,”赵平提着桶清水过来,“林大哥说,撒把草木灰比啥都管用,既杀菌又防潮。不过老规矩也得守着,图个吉利。”
午后的太阳难得露了脸,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林辰带着苏明去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送年礼,米、面、肉、糖装了满满一推车。张婆婆摸着新棉袄,眼眶红红的:“每年都让你破费,我这把老骨头都不好意思了……”
“婆婆说啥呢,”林辰帮她把炭盆烧旺,“您老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开春让青禾给您做紫苏糕,用新收的紫苏籽,香着呢。”
从张婆婆家出来,又去了李大爷家,老人正坐在门口编竹篮,见了林辰,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我给药铺编了几个新竹匾,晒药正好用,你看看中不中?”
林辰拿起竹匾,编得细密平整,边缘还收了花纹:“太中用了!比买的还好,我让赵平给您送些新米来。”
傍晚时分,药铺里挤满了人。村里的后生们来帮忙贴门神,孩子们围着青禾要糖吃,柳轻烟在给大家分压岁钱,苏文轩和王师傅则在写福字,准备分送给邻里。
“林大哥,年夜饭的菜备齐了!”阿木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盘卤牛肉,香气扑鼻,“青禾姐做了八大碗,有红烧肘子、清蒸鱼、紫苏炖鸡……保证让大家吃个够!”
赵平提着两坛新酿的紫苏酒进来,坛子上贴着红纸条:“这坛留着守岁喝,那坛给王师傅带回高邮湖,让那边的乡亲也尝尝咱们的手艺。”
除夕夜的钟声敲响时,药铺的院子里响起了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像在炸一锅甜脆的花生。孩子们捂着耳朵欢呼,大人们举着酒杯相庆,暖棚里的五指毛桃仿佛也醒了,叶片在灯光下轻轻舒展。
林辰站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星火和地上的红屑,心里一片滚烫。他想起这一年的风雨——春种时的忙碌,夏收时的汗水,秋藏时的踏实,冬酿时的温暖,还有那些从远方来的朋友,那些传向远方的技艺,都像这爆竹声一样,热闹而真切。
“林大哥,喝酒了!”赵平在屋里喊他。林辰转身进屋,炉火正旺,酒香正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他知道,这大寒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就像这守岁的灯火,这待放的桃花,这满桌的饭菜,都在诉说着:日子会像药圃里的草木,一岁一枯荣,却总有新的希望在生长;生活会像酿好的紫苏酒,越陈越香,在寻常的岁月里,酿出最醇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