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场守城战,他提前三个月就开始筹备。
库房里的粮草,他按每日每人的消耗量精确分配,军官、士兵、民夫的口粮标准各不相同,都一一登记在册,
还预留了三成作为应急储备,甚至算好了若粮草短缺,如何以野菜、杂粮补充,能支撑多少时日;
弓箭、石块、滚油等守城器械,他按城墙的长度和敌军可能进攻的重点区域,逐一分配到位,
每个城楼、每个垛口都有明确的补给清单,甚至算好了每架投石机每天的损耗率,提前备好备用零件;
士兵的轮班时间、饮水供应、伤病救治,都做了详细的安排——守城士兵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避免过度疲劳;
饮水点,按城墙分布均匀设置,专人负责运送和烧开;
军医和担架队,在城楼后侧随时待命,轻伤就地处理,重伤及时转运,连药品的用量都提前做了预估。
大帐里的桌子上,堆满了智谋团制定的预案,足足有几十本,垒起来快有半人高。
每一本都标注着不同的情况:敌军从东门进攻怎么办?
粮草短缺三成如何应对?
援军推迟十日到达该怎么调整部署?
甚至连敌军可能使用火攻、水攻,乃至深夜劫营,都有对应的应对方案。
这些预案,是他和应天军校的参谋们熬了无数个通宵,才制定出来的。
应天军校的参谋足有一个百户的人数,近百人挤在大帐里,日夜推演战局。
他们中有精通兵法的儒生,能引经据典制定战略;
有经验丰富的老兵,能从细节处预判敌军动向;
还有擅长测绘的工匠,能精准绘制地形和城防图。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从不同角度分析战局,提供建议。
马昕则像一个总调度,将所有人的意见汇总、分析、计算,最终形成一道道精准的命令。
有人说他太过谨慎,甚至显得有些保守,从不肯使用奇兵。
但马昕心里清楚,奇兵虽能出奇制胜,可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镇江是金陵的屏障,一旦失守,江南战局将岌岌可危,数十万百姓将陷入战乱,他赌不起,也不能赌。
他必须稳,稳得让敌军无懈可击,稳得让手下的士兵安心,稳得让主公放心。
“将军!敌军的云梯已经搭上城墙了!”一名卫兵的呼喊声,将马昕的思绪拉回战场。
他抬头望去,只见数十架云梯已经牢牢钩在了城墙垛口上,
敌军士兵像蚂蚁一样顺着云梯往上爬,有的已经爬到了一半,挥舞着短刀,嗷嗷叫着想要跳上城楼。
城楼上的守军,立刻展开反击,有的用长矛往下刺,有的用石块、滚木往下砸,还有的将烧开的滚油,顺着云梯往下浇,
惨叫声此起彼伏,热油烫过皮肉的焦糊味,混杂着尘土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稳住!不要慌!按预定方案来!”
马昕高声喊道,声音穿透了嘈杂的战场。
他知道,此刻士兵们的士气至关重要,他的沉稳就是士兵们的定心丸。
他再次举起千里眼,观察着敌军的后续部队。
敌军的第二波攻城梯队已经跟上,冲车也逼近了护城河,正在试图搭建浮桥。
马昕快速计算着:冲车要过浮桥,至少需要半柱香时间;
敌军弓箭手的射程有限,再靠近五十步才能对城楼形成有效压制;
而己方的投石机,再有三发就能击中最前面的那架冲车。
“传令投石机部队,瞄准敌军第一架冲车,全力轰击!
弓箭手压制敌军搭桥士兵!”马昕果断下令。
军令如同流水般传递下去,城楼上的投石机立刻调整角度,绞盘转动的咯吱声响起,巨石呼啸着飞向敌军的冲车。
“轰隆”一声巨响,巨石精准地砸中了冲车的车架,
厚重的硬木瞬间断裂,烧红的铁头掉落在地,藏身其后的士兵惨叫着,被压在车架下。
与此同时,城楼上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如同乌云般笼罩着护城河,
正在搭建浮桥的敌军士兵,纷纷中箭倒地,浮桥搭建被迫中断。
马昕松了一口气,但紧张的情绪丝毫没有缓解。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波进攻,更猛烈的攻击还在后面。
大军团作战,最耗精力的不是厮杀本身,而是持续的专注和决策。
从刚才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他已经下达了数十道命令,每一道都需要快速判断、精准计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神经一直紧绷着,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喉咙干得冒烟。
他想起自己刚参军的时候,跟着汤和将军打仗,那时他只是个负责记账的小兵,
每天的工作就是清点粮草、登记军械,不用直面战场的凶险,也不用承担决策的压力。
可自从被朱元璋看中,一步步提拔,他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耗费的心血也越来越多。
为了学习战略战术,他每晚都挑灯夜读,兵书翻了一遍又一遍,上面画满了批注,有的地方甚至能背下来;
为了积累经验,他跟着徐达将军南征北战,
不管是攻城战还是野战,都仔细观察徐达的部署和指挥,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本子上;
为了提升实战能力,他专门向军队的账房先生请教,练习复杂的运算,
甚至自己,琢磨出了一套快速计算粮草损耗的方法。
这些年,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即便是没有战事的时候,也会半夜醒来,
琢磨着城防的漏洞、粮草的储备,以及可能出现的敌情。
更别说,他是文官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