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放榜日的风波,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涟漪激荡,余波未平。
当萧辰带着“小三元”的荣耀与粉碎靖王阴谋的余威回到清源时,迎接他的,除了天工阁匠户们狂热的欢呼、清源百姓发自肺腑的敬畏,还有一股更加隐晦而汹涌的暗流。
靖王府的触角被狠狠斩断一截,但其盘踞的阴影,依旧笼罩四野,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然而,萧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府试的尘埃落定,意味着下一个更关键的战场——院试的号角已经吹响。
更重要的是,天工阁内,还有两道亟待解决的难题:玄凤神魂深处那尚未根除的雷火余毒,以及…紫凤体内那如同布满裂痕的干涸河道般脆弱不堪的经脉。
玄凤的静室内,药香袅袅。
在青芷精心照料和白凤隔日施针、辅以高阶“涤魂散”的温养下,她眼中那层厚重的灰翳又淡去了一些,偶尔能对呼唤她的声音产生微弱的反应,甚至能模糊地吐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如同迷失在浓雾中的幼兽,正艰难地摸索着回家的路。
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青芷欣喜落泪。
但白凤清冷的声音如同警钟:“神魂之毒,如附骨之疽,祛除不易,温养更需水磨功夫。
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有丝毫懈怠。”
相比于玄凤缓慢却稳定的恢复,紫凤的情况则显得更加焦灼而…危险。
天工阁深处,另一间更为宽敞、也更显清幽的静室。
这里没有浓重的药味,反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带着奇异暖意的草木清香。室内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用整块温润青玉雕琢而成的浴桶。
此刻,桶内盛满了色泽碧绿、粘稠如浆、不断升腾着氤氲雾气的药液——“归元引”药浴。
紫凤浸泡其中,只露出肩膀以上。
她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修长的颈项上,那张艳绝人寰的脸庞此刻褪去了往日的凌厉与傲娇,在蒸腾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朦胧。
细密的汗珠不断从她光洁的皮肤渗出,又被滚烫的药液融合。
她紧咬着下唇,细密的贝齿几乎要将柔嫩的唇瓣咬出血来,身体在药液中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每一次细微的痉挛,都牵动着体内那些布满裂痕、脆弱不堪的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更伴随着一种源自力量本源的…空虚与无力感。
“凝神,静气。”
白凤清冷的声音在静室中响起,如同冰泉滴落。
她站在浴桶旁,一身素白衣裙纤尘不染,与浴桶中氤氲的热气形成奇异的对比。
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此刻正专注地观察着紫凤皮肤下细微的气血流淌变化。
“‘归元引’药力霸道,意在软化、滋养、初步修复你经脉的‘河床’。忍过去,方有后续。”
青芷侍立在一旁,手中捧着白凤的藤编药箱,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浴桶中的紫凤和白凤的动作,全神贯注,如同最虔诚的学生。
她深知,白凤此刻施展的医术,早已超越了药王谷的常规范畴,每一步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玄奥。
她需要学习,更需要…守护。
紫凤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算是回应。
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的凤目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泄露出主人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痛苦。
她心高气傲,渴望力量,渴望尽快恢复那足以傲视同侪的紫霞内力,重返巅峰。
然而,这具残破的身体,却如同最沉重的枷锁。
强行运转内力?
经脉寸断、武功尽废的警告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常规的温养?
缓慢得让她心焦如焚!
这种空有宝山而不得入的无力感,比身体的痛苦更让她煎熬!
一个时辰的药浴,如同在地狱边缘行走。
当紫凤被青芷和另一名药王谷女弟子搀扶着,裹上厚厚的干爽布巾,安置在铺着柔软锦垫的榻上时,她浑身脱力,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眸,依旧倔强地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接下来,是‘润脉针’。”
白凤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她打开藤匣,取出的不再是给玄凤使用的玉色“九转金针”,而是七根通体呈现出温润暖玉光泽、针身更细、针尖带着奇异螺旋纹路的金针。
紫凤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
针灸之苦,她并非第一次承受,但这一次,关乎她力量的根源,关乎她能否挣脱这无形的牢笼!
白凤示意青芷解开紫凤裹身的布巾,露出光洁的背部。
她凝神静气,指尖如拈花拂柳,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第一针,轻柔如羽,刺入紫凤后颈大椎穴下方寸许。
针入体,紫凤只觉得一股温润柔和的气息如同暖流般注入,瞬间抚平了药浴带来的燥热刺痛,让她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丝。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分取左右肩井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四针、第五针,落于背心至阳、灵台!
第六针命门!
第七针悬于尾闾关之上,凝而不发!
七针落下,针尾以一种极其玄奥的频率微微震颤,彼此呼应,在紫凤背部形成一座小小的、无形的“北斗阵势”。
温润如玉的针力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渗透进那些布满细微裂痕的经脉“河床”,滋养着,修复着,试图让这片干涸龟裂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紫凤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的、舒适的喟叹。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时刻折磨着她的、如同碎玻璃摩擦般的刺痛感正在减弱,一种久违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暖意正从针落之处弥漫开来。
“白姑娘的针术…神乎其技…”
青芷在一旁看得心驰神往,忍不住低声赞叹。
这“润脉针”的手法,看似轻柔,实则对力道、角度的要求苛刻到了极致,稍有不慎便会适得其反。
白凤的掌控,已臻化境。
然而,白凤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凝重之色却丝毫未减。
她看着紫凤背部那七根温润的金针,感受着针尖反馈回来的、经脉深处那淤塞沉寂、如同死水般的紫霞内力,眉头微微蹙起。
“‘河床’初步滋养,但‘河水’依旧淤塞不动,散于百骸,难以归流。
强行引导,恐冲击脆弱经脉,前功尽弃。”
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道出了最关键也是最凶险的困境。
紫凤闭着的眼睫猛地一颤!
淤塞的内力无法归流主脉,就如同空有宝藏却找不到钥匙!
难道…难道只能这样缓慢温养,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