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将叠得整齐的宣纸递到刘妈妈手中时,大堂里还浸在丝竹声里。
几位公子正围着刘妈妈说些奉承的场面话。
刘妈妈指尖刚触到宣纸,便笑着接了,展开的瞬间却愣了愣——纸上只“咏柳”二字。
字迹清雅却透着股藏在骨里的韧劲,不似寻常女儿家出题时的柔婉。
她心里飞快转了个弯,当即明白过来:这题看着普通,实则藏着考较的心思。
当下清了清嗓子,快步走到大堂中央,抬手拍了拍桌面,压过周遭的喧嚣:
“各位公子静一静!濩徽姑娘的题目出来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原本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她手中的宣纸上。
刘妈妈扬高宣纸,朗声道:
“眼下正是盛暑,花叶繁盛,濩徽姑娘偏选了个清润题目——今日诗会的题,便是‘咏柳’!”
她顿了顿,故意拖长语调,抛出更勾人的彩头:
“谁能拔得头筹,不仅能得濩徽姑娘亲手誊写的诗作,还能随濩徽姑娘入闺房,彻夜论诗!”
话音刚落,大堂里瞬间沸腾起来。
“咏柳?这题我熟啊!”
“能跟濩徽姑娘单独相处,就算搜肠刮肚也得写出好诗来!”
方才围着柳俊生打探的公子哥们,此刻早把这位“旧识”抛到了脑后。
纷纷招呼小厮取笔墨纸砚,摩拳擦掌的模样,仿佛那闺房之约已是囊中之物。
柳俊生站在人群外,对周遭的热闹毫不在意,只听得“咏柳”二字时。
心头猛地一热,握着折扇的手都忍不住收紧了些——扇面上的墨竹仿佛被这股劲气催活,透着几分苍劲。
他本就因闯过鬼门关、看透旧友虚情、遭家族迫害又被兄长顶替位置而心绪郁塞。
此刻“咏柳”二字撞进心里,竟像一道光。
柳树哪是寻常景物?
那折而不弯的枝、寒冬抽芽的韧,不正是他这些日子的活法?
被踩进泥里却没认输,受尽冷眼仍要站着,这诗哪里是为了闺房之约?
是为了把自己这口气、这段日子的挣扎,全写进“柳”里——这诗,他非写不可。
身旁的郗合倪将柳俊生眼底的兴奋瞧得真切。
端着茶杯的手轻轻顿了顿,指腹在杯沿上无声摩挲着,眸光暗了暗。
他浸淫官场多年,最擅窥破人心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