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凡缓缓摇头,声音淡得像河边的雾气,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他低头看着散落的药草,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带着无尽的自嘲与悲凉:“黑牛,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早就被定好了路?再怎么挣,再怎么拼,也逃不出去那个圈子?”
黑牛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只觉得楚伯今天的样子让人心慌,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把药草捡起来。
然后笨拙地安慰:“楚伯,咱们好好学医,等您教会了我,以后您就是城里最好的大夫,我天天帮您挑药箱,肯定饿不着您!”
楚一凡没有接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渔火。
夜色中的渔火忽明忽暗,像极了他这一路的挣扎——从极日镇那个懵懂的医馆少年,到号令群雄的天道盟盟主,再到如今满头白发、寄人篱下的老者。
他争过、拼过,赌上一切去反抗,可最后还是落得个道身法身尽失、亲人朋友全亡的下场。
天命说他还有八百年寿命,元婴后期的修为,可这些对他而言,哪里是什么骄傲,分明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八百年,足够他看着黑牛从青涩少年长成佝偻老者,足够他看着码头的渔船换了一茬又一茬,也足够他一遍遍地回忆那些惨死的面孔。
爷爷楚建燃烧的魔焰映红了半边天,二爷爷楚成消散的五行光化作点点星辰,哥哥楚凌天最后的嘶吼里满是不甘……
每一次回忆,都像在他早已破碎的道心上又划开一道新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开始懒得整理药草,草纸上的药图积了一层薄灰,有时黑牛问他药性,他也只是含糊地应着,眼神飘忽,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白天,他就坐在窗边,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挑货的、卖鱼的、吆喝的,热闹非凡,可他的眼神始终空洞。
夜里,他常常彻夜不眠,望着屋顶的破洞,看月亮升起又落下,听着河边的风声呜呜作响,像极了冤魂的哭泣,他就那样坐着,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黑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道楚伯这心病的根源。
他只能变着法子想让楚伯开心,今日从码头捎回一块渔民刚打的鱼,明日偷偷买上一小包糖块,笨拙地塞到楚伯手里。
他把楚伯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像对父亲一般尽心尽孝,只盼着那个会耐心教他认药草的楚伯,能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