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腾背靠城墙,大口喘息,显得比战场上的将士还要辛苦。
不只是他,城上的众人都看不下去了。
匈奴人早已计划妥当,借助浓烟掩藏行踪,城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正在战场上奔驰的北军却没有立刻察觉到危险,仍在全速前进。
最近的时候,北军离晋城只有六七里。
韩孺子不必患得患失了,这一战只有失没有得。
樊撞山久等命令不到,亲自上楼,向皇帝道:“陛下,可以……”
韩孺子摇摇头。
樊撞山向外望了一眼,脸色也变了。
北军已经被数倍于己的匈奴人包围,浓烟之下,展开了惨烈的厮杀,北军发现自己中了埋伏,没有张慌失措,也没有选择退却,而是围成数重,轮番出阵与敌人对射。
可北军还是越来越少,匈奴人并不急于将猎物一口吞下,忽进忽退,引诱北军射箭,除了不允许北军靠近城池,其它方向看管得都不严密。
“这样下去,北军的箭很快就会耗光。”樊撞山茫然地说。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这支北军轻装而来,连布阵的车辆都没带,每人的随身箭矢至多二三十支,坚持不了多久。
“陛下,让我出城吧,不杀出一条血路,我绝不活着回来!”樊撞山再次请命。
韩孺子仍然摇头,有一支匈奴人军队一直没有参战,就在城外等着,任何人此时出城都是送死。
“你们都下去吧,任何人不得开门出城。”韩孺子说。
“陛下……”众人同时下跪。
“这支北军为救朕而来,朕理应送他们一程,你们不必,下去整顿将士,准备守城。”
众人惊愕,可皇帝说得很认真,东海王带头,一个接一个地下楼,樊撞山最后一个起身,咬牙道:“陛下,此仇不可不报!”
“朕若不为北军将士报仇,耻为楚帝。”
樊撞山也走了,城门楼上只剩皇帝一个人,亲眼看着救驾的军队一点点消亡。
箭矢将近,北军发起了冲锋,一度突破里许,离晋城更近一些,韩孺子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如果他早一点派出樊撞山,或许……
没有或许,那支一直旁观的匈奴人军队终于参战,堵住了北军的前路,箭矢如蝗虫一般漫天飞舞。
就在皇帝的注视之下,一万五千名北军伤亡殆尽,大获全胜的匈奴人纵声狂啸,甚至冲到护城河外向城池乱射。
韩孺子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看到了孟娥等人,他们没有走远,都在楼梯上等着。
“传代国都尉邓粹。”
“是,陛下。”有人应道。
韩孺子看向孟娥,她离得最近,两人相距只有几步。
他又陷入绝境了,这回是他自找的,能不能再次绝境逢生,他一点把握也没有,甚至没有一个清晰的计划。
孟娥想学帝王之术,可他现在真没什么可以传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