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官文面前,吴超越不但没有反对取消茶厘,还鼓动如簧之舌向官文介绍了暂时取消厘金都扩大和繁荣汉口港的种种好处,描绘汉口茶叶贸易的辉煌远景,无条件赞同官文同意暂时取消湖南和湖北的茶厘,还说自己早有这个打算,只是担心这么做会让骆秉章难堪才没有实行,所以吴超越又承诺只要骆秉章同意取消茶厘,自己就马上在湖北全境免收茶厘,以鼓励商人大力投资汉口港,迅速扩大汉口的贸易规模。
可以从茶叶贸易总额中抽取八分的回扣,积少成多当然是一笔不菲的银子,又听吴超越解释了暂时取消茶厘的种种好处,汉口茶叶贸易的光明未来,这种利国利民又利己的大好事官文当然是巴不得多多益善。狠狠夸奖了一通吴超越的爱民如子和清正廉明后,官文没有做任何的犹豫,马上就亲自提笔写了一道公文给骆秉章,要求骆秉章立即取消茶厘一年,减轻商人负担扩大汉口港的贸易规模。
连吴超越都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碰巧,时间才过去一天,汉口港的商人就集体跑到了官文的总督府门前告状,哭诉骆秉章不但突然把湖南的茶厘过路税提高到了二钱五分(百分之二点五),还下令在湖南各大产茶地征收产地厘,向湖南茶叶征收双重税更加提高贸易成本。请求官文为他们做主,不要让骆秉章破坏汉口港正在蓬勃发展的海外贸易。
吴超越当然知道骆秉章这么做完全都是逼的,湘军和楚勇都正在江西战场上浴血奋战,急需湖南的钱粮物资支持,几乎被全歼的湘军水师也急需战船补充,岳州和湘潭的造船厂造的也不是湘军的战船,而是骆秉章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银子!同时湖南的茶叶也确实有资格征收高税,别的湖南茶叶不说,仅一个安化的千两茶就甩湖北所有的名茶八条街,在汉口的销售价也比湖北茶叶高得多。最后再加上湖南的茶叶产量远高于湖北,骆秉章在茶叶上抽重税根本就毫不意外。
知道骆秉章的苦衷和加厘的原因,吴超越却必须装做不知道,当着官文的面,也当着汉口商人的面,吴超越还当场宣布立即停征湖北的茶厘一年,减轻商人负担和鼓励汉口港发展海外贸易,换来了汉口商人的齐声欢呼与感激涕零。而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缺德侄子推上风口浪尖的官文也当场宣布,自己将再次去文骆秉章,逼迫骆秉章立即停止对无辜商人的残酷盘剥,同样换来了湖北商人的感恩戴德和磕头道谢。无数的商人还流着眼泪说道:“好总督啊,好巡抚啊,我们湖北能有这么爱民如子的督抚,真是我们湖北百姓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就这样,重重压力也就逼向了骆秉章,湘军和楚勇都在不断向他伸手要钱要粮,湖南的老百姓在底层大骂他为骆扒皮骆黑心,上司官文又突然来文逼他取消茶厘,骆秉章再是有涵养也忍无可忍了,“取消茶厘?你官文是想要我的命?他吴超越有汉口的关税可以截留,又不必承担湘军楚勇的钱粮供给,一句话倒是可以直接取消茶厘,我这里行不?在汉口卖给洋人的茶叶,八成都是产自湖南,取消了湖南茶厘,湘军楚勇喝西北风去?!”
“抚台大人,请冷静,冷静。”
脾气远比骆秉章暴躁的左宗棠在这一刻倒是十分镇定,先是极力劝说得骆秉章冷静下来,然后才说道:“抚台大人,咱们凭心而论,官制台他这条命令确实是为了替湖广百姓减轻负担,取消茶厘也可以起到鼓励湖南百姓开垦茶山大量种茶的作用,让百姓富足起来,朝廷也可以因此增加赋税,长远来说也是造福湖南百姓,所以他的本意没错。官制台唯一错的地方就是不了解湖南的实地情况,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了左宗棠的见解,骆秉章倒也点了点头,同样承认官文的这条命令其实不算错。然后左宗棠才说道:“抚台大人,以学生之见,你最好是给官制台写一道书信,向他说明湖南的现实情况,陈述湖南茶厘的重要性,请他看在平乱大局的份上,收回这道命令。”
“再有,抚台大人你不妨给吴超越吴抚台也写一道书信。”左宗棠又建议道:“同样向他诉诉苦,请他在官制台面前为你多说几句好话,收回暂时停征湖南茶厘的命令。吴抚台为人八面玲珑,又和官制台相处极好,有他帮忙劝说,这事就容易解决得多。”
盘算了一下,骆秉章只能是无力的点点头,说道:“好吧,就这么办,希望这事能顺利解决。”
…………
凭心而论,吴超越其实相当钦佩骆秉章的人品才干,同时吴超越还知道骆秉章是个满清官场上凤毛麟角般的大清官,穷得在家里都是穿粗布衣服这点可是连已经同样算是清官的吴超越都做不到。但是很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骆秉章理财抽厘得来的银子虽然不是为了中饱私囊,却是拿给了湘军楚勇屠杀反清战友,帮助满清朝廷维持和延续残暴统治。所以……
所以骆秉章的诚恳求助书信当然没能打动吴超越,不但没能打动吴超越,曾经得到过骆秉章无私帮助的大清白眼狼吴超越还利用这道书信做起了文章,收到书信后的当天晚上,吴超越就带着这道书信去见了官文,直接了当的请官文看了骆秉章写给自己的书信。而看了信后,官文当然向吴超越问起了建议和态度。
“伯父,恕小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小侄是真心希望取消湖南的茶厘,把汉口港尽快发展起来。”
吴超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无比诚恳的说道:“但是从骆抚台的书信来看,茶厘对于湖南资助邻省平定匪患十分重要,湖南的地方钱粮也急需茶厘虽然小侄没到过湖南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可是为了朝廷大局,小侄认为我们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好……,最好还是……。”
“最好还是什么?”官文不动声色的催促道:“说吧,说错了伯父也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