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站在衙门门口等到天将明,一直确定没人来后,我把他抱了回家。”苻清白说到这里,话一顿,低低笑了,“那天晚上真的特别冷,冻得我脚都僵了,但是心很暖。”

向桉:“回去之后,你家里人不让你养?”

不然现在成了玄清道长座下的弟子。

苻清白忽地安静,抿着唇,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眨眨眼,撇过头,向桉终究是懒得过多探究,权当是当这次凑巧的对话再次结束了,没想到——

“捡到他的那天白天,我刚拉着兄长们的遗体回了家。晚上,我抱着他回家,祖母见了便让我抱去送人,说:‘他的人生已经很苦了,何苦再让他送命?’”

是了,苻府虽手握重权,世代为将,家风以忠良扬名立万,可重权之下是不计其数的苻家男儿的马革裹尸,是满府妇人、孺子的悲痛欲绝。

在苻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当日,她怎么可能忍心让一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哑孩子,从一个泥沼跳入另一个更深的泥沼?

苻清白继续道,“当时玄清初入宫,宫里的人他一直用不顺手,于是皇帝允许他自行养大一个弟子,日后伺候他生活起居。我听说后,便抱着他送了去,亲耳听着玄清为他取名元空,这才放下心。此后,我去了沙场,再没有见过他。”

“今日见到他,我很意外,所幸他与小时候变化不大,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一如那时的可爱,而我也认出了他。想必,他今日之所以来,应当是玄清道长吩咐。”

黑暗中,火盆里燃着的炭火红彤彤一片,边缘处即将熄灭的火星微弱地闪耀,几息耀眼过后便归于黑暗。

只是火光闪耀的最盛一刹,朦胧映照到了苻清白眸中的悲戚。

极快、极快。

一如既往的难以捕捉。

向桉张嘴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说不出,比起安慰,她更想问问别的。

比如:为何你深夜不在家为兄长准备后事?捡小孩的桥洞旁边是不是有一条河?深夜一个人去那里做什么?站在衙门口的时候,你想了些什么……

有些话、有些事,不必明说,因为即便未明说,也能想到真相,可真相往往挑不开、不能挑。

一旦挑开,便会发现伤口下是更大的伤,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向桉沉默着,接不上话,也不想接,话已至此,太过压抑沉重,早点结束才好。

“公主在想什么?”苻清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