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好,皇帝陛下都在思考晚食绝对不能吃什么食物,听虞皇后颇有些严厉的口吻,转脸盯着跟他一同坐在大方桌上首的人:“生活中的情趣,除了琴棋书画,也包括了衣食起居,五郎这提问并未犯令。”
“陛下怎不想想答案是否无趣?”虞皇后不服道:“再是讲究养生,晚食还有什么绝对不能吃的吃食?除了已经馊坏的食物,不就还剩落了毒物的吃食么?虽然陛下有言在先,家宴上不必顾忌,可妾以为,哪怕是普通人家聚宴,也不该说起这些凶险之事。”
“皇后过虑了,且听听七郎如何应答才是。”司空通其实已经看见了最小的儿子眼睛发亮跃跃欲试,显然明白过来应当如何应答。
“晚食当然绝不能吃朝食!”七皇子赶紧表现聪明才智。
南次原本就没想过为难谁,不然就冲二、六两皇子提问了,也只有这两位或许才会和虞皇后想到一块。
司空通已经大笑起来:“晚食当然绝不能吃朝食,也不能吃午食,五郎问得妙,七郎答得更妙,不过按行令的规则,当赏令官,就赏酒吧,监令官快替五郎斟酒。”
皇帝陛下当场称赞南次,让瀛姝如释重负,看来南次是顺利通过了考验,他用了这么个巧妙的方式暗示她安心。
又过了两轮,虞皇后再度擎得花令,她已经极其不耐烦了,才指定太子替她应令,司空北辰今日也并没有借机显摆他的诗赋才华,虽然得知今晚有春季家宴时,他其实挖空心思写了几首颂春的小诗,可君父声明了这场家宴以有趣为主,他自然得迎合。
太子讲的事倒也颇为有趣。
虞皇后这回终于当了令官,针对了二皇子提问:“我听说旧岁时大中正设宴谢恩,二郎送了重礼,不知送了多重的礼,二郎过去可少和江东陆的子弟来往的,这回如此捧场,难道是相中了江东陆门的哪位闺秀不成?二郎今年眼看便要及冠了,如果二郎婚事也定下来,这才是一件大喜事。”
贺夫人这段时间都心情不佳,突然间也是无法转为愉悦的,原本心不在焉,此时却如临大敌,将酒杯一顿:“大中正的谢恩宴,多少人都送去了重礼恭贺,难不成都是为了和陆门联姻?二郎的婚事可轮不到皇后操心!”
“阿贺,你这可是犯令了,皇后殿下问的是二郎,阿贺却抢着应答,并对皇后语出不敬,该饮罚酒了。”郑夫人为皇后助拳。
瀛姝这监令官一动不动,她在等着陛下的示意。
司空通就知道,今日这场家宴终是会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扫兴,不过眼瞧着三皇子如坐针毡的模样,竟觉多了分安慰——三郎最近的转变极大,不枉他嘱咐瀛姝一番提醒敲打的苦心。
“贺妃未得花令,不该应令,便称不上犯令,不过贺妃的确不该冒犯皇后,今日家宴,暂且不究,这事改日再理论。”
虞皇后使劲挤出来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二郎,你若不应答,可是犯令了。”司空通又说。
二皇子方才应答:“父皇有言在先,应答者务必说心里话,儿臣就只好说实话了。儿臣送的所谓重礼嘛,都是自己攒下来的名家字画一类事物,至于儿臣心悦之人,并不是陆家的闺秀,而是神元殿君。”
春季家宴,神元殿君并没有出席,二皇子这番表白神元殿君现在听不见,也只能对皇后、郑夫人造成刺激。
虞皇后刚要说话,鼓声又响了。
终于轮到郑夫人擎得花令,她不需要指定小辈代为应令,但也没有挖空心思去讲趣话,她不惧扫皇帝陛下的兴头,她算看明白了,皇帝对她分明早就心存不满,尤其是当设计让谢氏知悉被用绝嗣药后,皇帝对她的怒怨根本不可能消除了——但那又如何呢?她可不是李氏之流,只能依赖帝幸!那些浅薄的女人再是如何受宠,至多也只能够终老于永乐宫,她争太后之位,可不是为了在永乐宫平平安安养老的。
郑夫人以一首琵琶曲应令。
这倒是让瀛姝颇有些惊奇,她当然知道做为长平郑的嫡女,郑夫人不大可能对音律一无所知,但因为她从没听过郑夫人弹奏琴瑟,没想到郑夫人的琴技竟这般不俗,这是一首古曲,是以“十面埋伏”的史故创作,演绎的是一场紧张激亢的战争,对于弹奏者的技艺要求极高,而郑夫人的琴技,是值得击掌称绝的。
皇帝陛下也的确击掌道:“我竟从不知,郑妃的琴技竟如此高超。”
灯火下,郑夫人的面容比冰封的塘池还要清冷平静,她将琵琶递给宫人,起身回到席上:“二郎,我来问你,华林苑中,你是否最喜疏声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