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惠沉吟道:“这供词有漏洞。宫中管理甚严,就算是收了贿赂,哪个太监有胆子夹带信件?还有,桂铎大人出事,是因为挡了四人馆的道,所以被四人馆谋害,他出事后,永福应当知道事情不好,为何直到今日才逃走?”
这时一旁的进保道:“大人,请让奴才问一句。”
得到兆惠首肯,进保问道:“那受贿的太监是不是叫做张念祖或是姓张?还有,北族人有和永福说过什么消息吗?”
管家抖如筛糠,道:“小人不知,只知道从雍正年间到现在都是把钱给同一位太监,他确实姓张。这一向,是有北族人进过府里,不过,一直是私人密谈。只是,桂铎大人出事后,小人也劝过永福,但他只说……说……”
兆惠拍案:“说什么?”
那管家战战兢兢道:“永福说桂铎大人的女儿慎嫔,在宫中本来已经渐渐被冷落,如今又失了子嗣,往后就更要失宠了,所以桂铎大人出事,皇上也……也不会在意,且,桂铎大人留下治水之策,皇上无后顾之忧,更不会对慎嫔假以辞色,这桂铎大人是高斌大人举荐,他死了,高斌便失了臂膀,皇上连带着也不必宠着贵妃娘娘了。而他还有侄女依靠,所以,所以不必担忧。想法子讨好着嘉贵人要紧。”
兆惠心道这年头胡言乱语的人怎么这么多!先是一个纳尔布,又是一个永福!
他耐下性子问道:“这永福的小侄女是宫里的娘娘,二侄女是皇后娘娘的弟媳,他还不足?怎么又有嘉贵人的事情?还有他一个外官,怎么能讨好到后宫中的嘉贵人?”
管家道:“永福说,他们叶赫那拉氏,当年就是把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才会八爷党一倒便坏了事,如今也不能只靠着和富察氏的联姻和四小姐。
尤其是,乌拉那拉氏虽然获罪,但他们家出过两代皇后,才是后族,富察氏不一定就是稳稳当当的外戚,至于这四小姐,素来性子孤傲,何况叶赫那拉氏在雍正时就分家了,侍郎大人又早早出继,这一向也没什么来往,四小姐也不一定听永福的话。
四人馆还有山虎会,是嘉贵人母族的产业,他多行方便,自有消息递进宫里,便是讨好嘉贵人了。嘉贵人生了贵子,本就得脸,到时候贵妃、慎嫔都失宠,自然是嘉娘娘得宠,到时候枕边风一吹,便能有助益了。至于现在,是因为四人馆的人都被抓了,他看事情不好,所以才跑的。”
兆惠又听了一遍这荒唐言语,不禁大怒:“什么两代皇后,什么后族!先帝生母孝恭仁皇后和本官同出乌雅氏,本官都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外戚后族!他乌拉那拉氏一个乌雅氏不知道哪门子的表亲,倒是以后族自居,连带着旁人都满嘴妖言!
这也罢了,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好生办差,倒是一门心思阿谀奉承,勾结妃嫔,还帮着外藩之人对付自家的官员!”
管家伏地道:“大人息怒!这都是,这都是永福所为呀!小人只是听命行事啊!”
进保冷笑道:“这递进去的消息,想必也是经过张念祖手下的太监。这帮人倒是两头都拿!”
兆惠的密折传入圆明园,皇帝看了密折,又听了进保的回报,大发雷霆,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这北族流亡之人,三十多年前就潜伏关东,三代人经营,都成了帮派了!
这山虎会,除了打手,或是送人入宫伺候,或是预备考取功名进入我大清官场,现下又有人牵头搞什么四人馆,在大清赚得盆满钵满,再拿从大清赚的钱给大清缴纳钱粮,如今都闹出勾结后宫妃嫔、谋杀朝廷命官的事情,简直其心可诛!”
跪在地上的粘杆处卫士一震,还是硬着头皮接着报:“还有,奴才在嘉贵人的柜子里,搜出来一根银针,虽看着与试毒银针无异,实则顶端花苞中含有毒药,可以借试毒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下到饭菜里。另外,还有几张避免有孕的药方和促孕的药方,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药。
奴才拿去给太医看了,说有一样是,是人参、鹿茸、五石散加上致幻之物所成的暖情之药,还有一样是促孕的药丸……另外,奴才也秘密扣了许太医,他也招了,他收了贞淑的钱,给庶人珂里叶特氏送了消息……”
皇帝气得把香薰踹倒,进忠、进保、毓瑚吓得跪下道:“皇上息怒!”
皇帝耳边忽又响起一丝尖锐怨毒的声音:“你该知道我冤枉了!你该知道所有人,除了我,都在算计你了!是时候迎我出来,还你的债了!”
皇帝一惊,随后又是一阵头疼。
进忠见皇帝脸色不好,急忙命人换了宁神香料上来,取出一个鼻烟壶给皇帝道:“皇上通通关窍醒醒神吧。”又取出一贴头疼的西洋膏药为皇帝贴上。
皇帝陷入沉思。难道,真的要把如懿从冷宫里放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才道:“兆惠的密折,已经说了他的猜想。所谓四人馆,真正的含义,是北族亲贵结成的朋党东人党、西人党,以及东人党后来分出的南人党、北人党。取四人,是一统四党,尽为其用之意。
既然这幕后之人,和北族王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找个日子,好好审一审嘉贵人吧。还有,舒嫔的坐胎药,就不要侍寝后再赏了,从今天起日日都赏下去。
既然永福已死,兆惠即刻接替永福职务,以钦差调盛京刑部侍郎,好好把这个案子处置清楚。进忠,你去皇后那儿通报一声,让她准备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