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队长一个人在夜里戴着耳机听着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毫无意义的高频杂音,但那杂音却仿佛变成了无数毛毛虫在他的后背上爬来爬去,让他极不舒服。
他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于是关掉了声音,取下了耳机。他一遍一遍地看着白兴全的口型,那口型好像在说:“不要多,不断,我四脚泥!”
刘队长不禁疑惑,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这显然不对,这些话没有任何逻辑和意义。
或许,白兴全说的是:“不要说”,“不然”,“我吃掉你”。
饶是自诩邪不压正的刘队长,也被自己解读出来的唇语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不正是白麒麟所说的“鬼”对他说的话吗?
一股深深的寒意包裹着刘队长的心脏,仿佛随时会把他那颗心捏碎一样。
刘队长心想:这?这也太离奇了吧?一个白天不说话的哑巴,到了睡觉的时候却说话了,发出的还是这样一种恐怖骇人的声音,莫非,这白兴全的哑巴完全是伪装出来的?
可是,听白水村的村民们讲,白兴全十岁跟着他老妈来到白水村的时候就是哑巴了呀!他有必要一直这样伪装吗?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刘队长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合眼了,白水村发生的一系列案件让他没法入眠。在县公安局工作的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这恐惧,不仅仅来源于白水村的堰塘女尸案件中那难以解释的情况;还有之前的死人头事件带来的巨大的冲击。
死人头可以感染并控制活人,让人变成傀儡;堰塘女尸则在拉回县里做了尸检之后不翼而飞,又离奇地回到了白水村的堰塘里。他又想到白水村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桃林怪物,以及被附体的可怜的张军,难道,这哑巴也被附体了吗?
离谱,太离谱了。
人们常常说,最直接的恐惧来自于人类的残忍和阴暗面。但是,刘队长却觉得,最深邃的恐惧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未知现象,以及这些未知现象所引发的灵魂深处的恐慌。
刘队长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不断思索着一个问题:一个哑巴,怎么会在睡着的时候发出这种可怕的声音?
死人头已经销毁了。张军、小李姑娘、老李头、王茂还有被王茂咬死的老爹老娘的尸体都已经销毁了。应该没有可能再出现死人头附体之类的事情了吧?这个疑点排除之后,堰塘女尸案又该作何解释?
从死亡时间来看,这个姑娘是在去年过门给白麒麟之后不久遇害的;而死人头是在前一段时间发生的。所以,死人头事件和堰塘女尸案应该无关。
但无关也仅仅是从时间线上来看,目前,谁制造了“死人头”,谁又是堰塘女尸背后的真凶?都还无从知晓。
夜,越来越深了。县公安局,刘队长的办公室里,对白兴全的监控录像还在不停地循环播放着。睡梦中的白兴全重复着那一句话:“不要说,不然,我吃掉你……”,最后,监控录像像出了故障一样让这句话不断地重复着,“我吃掉你、我吃掉你、我吃掉你……”
远处的街灯那昏黄的光投射进刘队长的办公室里,忽明忽暗。夜风微凉,树影斑驳,如鬼影一般跳动。那跳动的树影好像活物一样,映在刘队长办公室的墙面上,但刘队长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只是觉得有些困了,连续几天熬夜,他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他脑海里忽然想到自己的老婆陈数华和儿子刘浩然,朝着她微笑。
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陈数华和儿子呢?他心想自己一定是这几天连轴转太累了,便点上一支香烟,狠狠地啜了一口,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在合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他口中吐出的烟雾里仿佛出现了陈数华和刘浩然的影子——陈树华身着白色的连衣裙,刘浩然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仿佛是去参加一场葬礼。
他们站在他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陈数华喊着他的名字:“建超,你死了我们母子可怎么办啊?你怎么忍心啊?”
刘队长的儿子也哭着喊道:“爸、爸……你不是答应过我,要等我大学毕业,看着我娶媳妇儿吗?”
他猛地睁开眼,身上的内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刚才那个场景,他居然看见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在为自己的遗体送行。这难道是某种不好的预兆吗?或者,只是一场梦而已?
幻觉,他想,那一定是幻觉,一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他决定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在休息室里面的单人床上躺下来。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夜风继续吹拂着那些斑驳的树影,那些树影却仿佛幽灵一般飘进了刘队长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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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录像还在不断重复着白兴全的那最后几个字:“我吃掉你……”。
这个画面在监视器上循环播放着,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