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应该是去了兰茵记。那里是你的产业,而且都是你信得过的人。你想找个大隐隐于世的地方与人见面谈事情,那里最好不过了。”
“那你再猜猜,我去见了谁?”阿金调整了一下自己仰躺的姿势,又问道。
宋文禹的视线落在一旁,片刻之后才又回到她的身上,“我猜,你应该是去见了能够护得住抱琴,又能够带她见萧铎的人……”
宋文禹没有说出来那人是谁,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阿金知道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坐起身来,很是赞赏地瞧着宋文禹,“不愧是第一金科状元郎,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你不想瞒我。你若真想瞒着我,大可以把那封写成琴谱的拜帖销毁,不让我瞧见。”
“你看懂那上头写的什么了?”阿金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有,”宋文禹摇了摇头,“但是你在王都认识的人不多,而能够与你用这种法子交流的,怕也只是那位抱琴夫人了吧。她这种时候来找你,总归不是过来喝茶聊天的。”
阿金听了宋文禹的话,又趴伏在了宋文禹的怀里,眼神之中藏着些许忧伤,“抱琴怀了萧铎的孩子,当她跟我说她怀孕了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办法对她坐视不理了。总觉得要想一些办法帮她一把……”
宋文禹温柔抚摸着她的发髻,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若她真是有了身孕,日后没有庆王的照拂,她与她的孩子朝不保夕。”
阿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岁月静好的日子过多了,她竟然对这些血雨腥风有了些胆怯,心也开始变得柔软。
……
萧逸将抱琴秘密带回梁王府调理了几日,便将其带到了大理寺的牢房里。
在大理寺的地牢之中住了六日有余的萧铎看起来还不算狼狈,只不过那一身青白色的衣衫脏了一些,没了之前的笔挺。
萧铎正坐在牢房里发呆,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又在他的牢房门前停下,他的脸上挂起了一抹邪笑,“大哥很闲的吗,不过是几日光景,便又过来看望小弟了。”
“今日不是我来看你,而是有人求到了我门上来,求我让她见你一面。”
萧铎听了这话,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仰着头瞧着黑洞洞的房顶,“大哥怎么现下也会开玩笑了?谁会想来大理寺来看我?大概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吧。”
他话音刚落,抱琴便从萧逸身后走了出来,“王爷……”
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一般婉转动听,突然在这阴森的地方听到这样的天籁之声,让萧铎不由得一愣。他缓缓转过头来,盯着站在门口的抱琴瞧,眼神之中带着些疑惑,不一会儿,这些疑惑的情绪又变成了冷漠与隐忍的怒火。
“王爷……”许是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抱琴只觉得心中苦涩,她紧紧攥着披在身上的斗篷,求饶似地又唤了萧铎一声。
“你们两个人好生聊着,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本王在门外等,”梁王见状,适时离开。
直到再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萧铎才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王爷,奴家想来看看你……看看您在这儿,还好吗……”抱琴走到牢房的铁栏杆前头,动作缓慢地蹲下,并用双手抓住那冰冷的栏杆,“王爷,奴家本来是想要带些点心和换洗的衣物过来,可是时间仓促,奴家……”
“你是来做说客的,对吧?”萧铎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她语无伦次的话语,“我倒真是低估了你,本以为你是老四放出来的一条狗,却没想到竟然是跟在老大身边的?”
“王爷……”抱琴听他这么说,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王爷,抱琴没有出卖过您,从来没有过啊!”
“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萧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抱琴抿着唇,将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王爷……抱琴来,只想告诉王爷一件事。抱琴已有身孕,孩子……孩子已经一个月有余了,这是王爷与奴的骨肉,无论如何,奴一定会护住他的周全……”
萧铎一愣,再一次看向抱琴,“你说什么?”
抱琴跪在地上,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嘴角颤动着现出一丝笑意,“奴怀了王爷的骨肉,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萧铎瞪着眼睛瞧着她的手放着的位置,满眼不可置信。半晌,他突然笑了出来,“呵呵,梁王真是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呀!”
抱琴不明白为何萧铎要这么说,失望之余,只是觉得伤心。她对着萧铎恭敬行了个礼,这才站起身来道:“王爷,该说的,奴家已经都说完了。一刻钟的时间快到了,奴家就此拜别。”
说着,她便转身向出口走去。
“慢着!”萧铎突然出声,言语之间依旧犹豫不决,“你出去时,叫梁王进来一趟。”
抱琴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应他。
待她离开后不久,梁王果然进来了,“你找我?”
萧铎抬起头来,瞧着他器宇轩昂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讽刺,“旁人常道,嫡长皇子梁王,最为刚正不阿,英勇正直……若被他们知道,你利用一个女人来当说客,不知会作何感想。”
“本王从来没有想要利用谁。她求到本王门前,本王见她一柔弱女子,又怀着你的孩子,便想着帮她一把……”萧逸说着,深深看了萧铎一眼,“本王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萧铎的手指微微一颤,却极力压制住了心底划过的那一丝恐惧。他明白萧逸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跟在太子和皇后身边那么久,又怎么能够不明白他们斩草除根的做事风格。
萧铎闭上眼睛,没有答话。萧逸也不着急,默默退了出去,尔后上了马车。
抱琴见他坐了进来,身子微微向后缩了一下,“王爷,我家王爷他……”
“他在大理寺里,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至少在判决之前,不会有事。”萧逸开口道:“倒是你,过了今晚,本王不得不将你送回庆王府里了。”
抱琴脸色苍白,身子柔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可她依旧还是倔强地坐得笔直,“奴家明白,多谢梁王殿下。”
萧逸看着她,语气沉重,“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奴知道的,”抱琴笑了笑,萧逸忽然明白了为何她对于萧铎而言,会如此特别。这女人在笑着的时候,着实像极了那位芳华绝代的玉贵人,“奴会尽力护住这孩子的周全,尽力保护好自己。若是实在做不到……那也是命。”
“命吗……”萧逸怔怔看着车窗外偶尔掠过眼前的街市,喃喃说道:“你说得没错,这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