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个时辰后,时至傍晚。
残阳如血,灿红遍天。
太师府中,正殿厅堂内。
“不行。”
正如罗沉所料,太师白真果然是毫不犹豫、一口否决,“我王只需坐观天下风云变幻、安静度日即可,兵家之事无需挂心。”
“太师什么意思?”
天子昌定站在高座下、仰视着条案后的白太师不解反问道,“孤的话还未讲完,太师就如此敷衍否定?太师莫非以为孤完全不知兵?究竟如何不行,太师倒是说一说?”
“很简单。”
面对天子的不服气与言语间赫然的挑衅,白真只是冷淡无比,连正眼也不瞧天子一眼、只神情平静的解释道,“此前渊国负于炎国,原因是多方面的。郤泰能做得元帅这么久,他人也并不傻。他敌不过炎国与苍禹,不代表敌不过我们。”
“论内,铉影阁助风氏除去瑶光楼,以此买通风氏放开渊北,一石二鸟,为炎国打开南下通道。郤氏常年权倾朝野、引文臣不满,招致内斗,使他在渊国遭袭初期没能及时获知,这都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论外,渊北地形平坦,天然适于骑兵冲锋,炎国重骑兵世所皆知无可匹敌,加之又有风氏协助,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克城以如雷霆之势,一路乘胜南下,士气再不断累加,郤氏自然更难以应付。”
白真解释说道,“综上如此,渊国才会负于炎国,被迫签订了城下和议。”
“所以呢?”
昌定仍是不解,“可他一战几乎打空国力、好不容易盼来喘息之机后,不寻思休养生息,仍要出兵南下,招致北方空虚,这还能说不傻吗?”
“我王难道忘了,他为何出兵南下吗?”
白真这回抬看向了天子、严肃说道,“若是臣做渊帅,臣也会南下。不为它故,正是因为渊国只剩一半,如不寻机加紧扩大地盘,那再休养生息下去也只是拖延时间,拉大与各国差距,正如我黎王室与七国般。”
“而臣历来又有提过,黎东由北至南的炎、渊、启、江四国就像首尾相连的衔尾蛇,任何两国打起来,都是在给背后露出破绽,这一点各国元帅更是再清楚不过。”
“郤泰南下,是因为启帅榑浩澜放空启北兵力勾引了他。郤泰一宣战,榑浩澜便立即调集到兵力北返合围,使两军在渊南启北陷入泥淖,这很明显是榑浩澜圈套。”
“这一点郤泰并非不知,他是将计就计。他是在赌,赌渊启开战之际,宣国会加强东进,江国会趁机北上,形成三面合围,正如往年各国瓜分宣国的妄想一般。赌他渊国的亡命之师能趁此时机尽量多取得启国土地,打下更多的翻盘筹码、回转余地。”
“既然如此,同样的,他就也会效仿启国、在北面故意张开缺口,引诱炎国来攻。他也许的确料不到黎王室会出兵,但他一定会做好炎国南下的准备。然而,炎国兵力,论规模、论战力,又强过我王师百倍…”
白真严肃道,“若他做好的是能伏击炎国一手的准备,我黎王室又凭什么能打得下这半个渊国?”
“这…”
尽管做好了是故意来吵架的准备,然听完太师的这番分析解释、昌定的心中却又同时是动摇了。
“不止如此,我王。”
白真再继续解释道,“王师一旦离开桂岚邑、对残损的渊国宣战,那炎国就会获得战争借口,就会轮到是他们出兵王畿,轻而易举吞灭我黎王室!我王如果也要加入这个连环去咬渊国的尾巴,那自己的整个躯干,就会如此完全暴露在炎国的血盆大口前!届时,五百年的黎王室便会自此绝嗣,不复存在!如此,我王还要出兵伐渊吗?”
“好吧,孤明白了,太师。”
昌定听到此处已是再不敢想象后续,只神色灰沉的低下了头、抬手示意太师不必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