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之中有被方才突如其来震动炸响吓住的几位孩童,手头把玩的木剑杏核纷纷掉到地上,虽是有几位胆量较大的,依旧是探头探脑向此间张望,可更多还是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嚎哭不止,也顾不得手上物件在何处,连忙跑回家中。长街之中有不少因天景颇阴,将摊点收回屋中的,轻摇蒲扇埋怨这老天分明墨云滚动,怎就偏偏不给人下上两场通透的雨水,倒是引得人左右为难,方才那声响过去后,也仅有寥寥几人胆敢走出屋舍远远瞧上两眼,其余多数人瞧见那位瞎子出手,尽是变了颜色,匆匆忙忙将家中门窗闭紧,大抵瑟缩到屋中,如何也不敢出门走动。
街上有大雨将至时的泥腥味奇重,远处不知此间事的店家,仍旧是将才出屉绿荷笼饼摆到店面前头,馨香滋味和起一旁不远处求子很是灵验的小庙中香火香灰味,搅到一处,滋味却并不显得古怪,烟火气神佛气天景气,无论哪一样都很是养人。
赵梓阳撑起余力不多的身子,默默走到那处被毁去近半的屋舍中,搀起已同昏将过去无多少差别的剑客,从包裹之中取出银钱,放在那位瑟缩到长桌底下的掌柜手中,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同亦是负创的李扶安架起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的云仲,缓缓走到不远处拴马桩上,将云仲推上马背去。
从方才起,那四人与瞎子就不曾出手阻拦,而是站在很远的地方瞧着。
三人经过时,瞎子才是说了句,出城之后莫要回返,往颐章之外走便是,走得越远越好,如想保下一条性命,除却颐章与大元不能回,其余天下皆可去得。
等到三人离去的时节,四人之中无右肩的却是皱眉,不曾看向瞎子,而是自言自语似问起,“我以为你会顺手除去这几位后生,素来有恶名的卒乙,此番怎动了恻隐之心,还是那后生的确是位连你都看好的剑道大才,不愿毁其前程?”
瞎子还是那幅神情,嗤笑两声,“剑道大才?这等岁数能悟出剑中神意,当属不易,只可惜这境界,还不如那位使枪的,怎么说都是位三境上下的主儿,撑死不过是半个大才,若无境界撑着,纵使是悟道悟剑的天资尚可,亦是无用。”
“可至于为何不信手抹了去,旁人不知我,你四人也应当知晓些我做事的法子,倘若真是将这几位抹除了,惹出那位南公山上的剑仙来,饶是胥孟府而今势大,倾近整座大元之力对付那人,亦是占不得多少便宜。强的终归是胥孟府,这才使得整座大元中各部来投,但要是胥孟府在那位眼前也算不上强,不计损耗寿数境界,灭去一大部,真算不上什么太难的事。看轻五境,总要自吞苦果。”
四人齐齐思量过一阵,也不得不赞同瞎子这番言语。
而至于为何令这三人离颐章走别处,倒是无需瞎子再过多赘述,几人皆是心知肚明,既是这几人不能轻易抹除,最为妥善的法子还是囚于一地,或是待到大元尘埃落定,事已无补的时节,再行将这几人放归南公山即可,既是不曾伤了性命,又未曾折损修为,如是即便结怨,也不见得是不死不休的大仇,如此行事,大抵最为妥当。况且身在颐章边关出手这番,已算是露相,如若是任由那三人归去,只怕还未等来那位南公山上的宗主,就已是被颐章中人盯住,倒还不如逐出颐章,反倒更为妥当。
赵梓阳三人即将出城的时节,遇上了那位校尉,后者立身城门之下,看过一眼醒转过来但仍是身负重创的云仲,旋即竟是抱拳躬身单膝及地。
从被那去而复回的枪芒击伤,苍白着一张面皮的赵梓阳,什么也没说,死死咬紧牙关,颤抖抬起头来看向城头守卒,但到头来喉咙滚动,近乎是由打喉中挤出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