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们可以是同盟

里面的声音逐渐难以分辨,明珠似乎感到窒息而大口呼吸着,方宵听见弟弟依稀在说「温柔的确不是我的风格」什么的,更加满意。

下一秒,明珠发出一声压抑着的惊呼,同时,他弟弟也闷哼了一声,方宵自然而然脑补全了他们的动作,觉得目的已经达到,终于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就让弟弟享受好了,他只是以防万一,不是要让弟弟连这点隐私都没有,要是弟弟知道了,岂不是会反感。

方宵迈步走向自己房间,然而他根本就没有脚步声,分明是两条腿走路的动作,留下的却只有像蛇行一样轻微的滑动的声音。

……

滴答。

虞幸看着明珠惊呆到静止的神情,握住她手的力道不变,又往自己胸口送了送。

滴答。

一滴粘稠的深红液体顺着明珠抬起的手流至手腕,然后没入睡衣的衣袖里。

滴答。

又一滴血液砸在了明珠凌乱却不知为何遮住了所有隐私部位的睡衣上,她骤然惊醒:「你?!你这是做什么?」

「呵。」虞幸轻笑一声,松开手,把指间的血往衬衫上擦了擦,感知到外面那道气息终于撤走了,他说话也随意很多,再没半点暧昧,「多明显呀,嫂子,我需要疼痛,所以让你捅我一刀呗。」

明珠茫然看着刺入他胸前的匕首。

她的手还握在匕首的柄部上,从伤口处流出的血一点一点打湿她的指缝。

就在刚才,「方幸」把这把匕首塞到她手里,又用比她大了一圈的手,覆盖住她的手背,然后毅然决然地捅向自己心脏。

她……杀了方宵的弟弟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怕。」虞幸拍拍她的手背做安抚,在她的手无力又仓皇地垂下去时,轻松将摄青梦境从心脏位置拔出来。

他能在身上什么口袋都没有的时候随时取出的武器,也就只有摄青梦境这个祭品了。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雾不知从何而起,覆盖到散乱的血迹上,转眼间,那些新鲜的血液就融进了雾气中,消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抱歉啊,刚才冒犯

了。」虞幸手掌一翻,还没等摄青梦境里面的亦清飘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就把匕首收回了人格面具中。

他直起身,替饱受惊吓的明珠拢了拢衣领,又为她把睡衣下摆往下拽了拽:「因为方宵没走,他在门口确认我到底有没有对你下手。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麻烦的监督者,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占了下你便宜。」

因为方宵是南水镇的实际控制者,他既是一个个体,又有更多的隐藏视角。

正因如此,虞幸的诅咒之力都只敢在自己身上隐晦地用一下,不敢用在明珠身上,否则要是惊动给明珠进行认知扭曲的那个东西的意识,就相当于同时被方宵识破。

不能用诅咒的力量让明珠直接看到幻觉,虞幸也只能亲身下场了。

总的来说,有点难办。

刚开始,他要连明珠也骗过去,因为对明珠来说,「弟弟」的立场和行为忽然转变,很容易让她措手不及,从而导致露出破绽。

所以得装得像才行,还要说点骚话什么的拖延时间,又不能突兀。

他不想让自己这么草率地亲什么人,也不太愿意让一个心里其实在抵触这件事的女孩受到冒犯,就连碰明珠耳朵都只敢用鼻尖蹭一下,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做法了。

演这么一场戏,比他和花宿白打一架还累。

明珠此刻已经意识到事情的离谱,她能在方府装这么多年,脑子转得本就很快,只要不是忽然一下涉及到她最恐惧的事情,她的接受能力就很强。

她见虞幸伤口处平滑如新,脸色也毫无变化,甚至已经开始扣回衬衫的纽扣,再连上他现在说的话,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和方宵告密了。

不仅不会告密,对方的目的好像还和她相同,都是要瞒过方宵,维持清醒的认知。

「你……所以……现在……」明珠嗓子还是哑的,人生的大起大落使她无所适从,顿了两秒才组织好措辞,「所以现在方宵已经不会听到我们说话了吗?」

「他回房间了,只要他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我就有能力瞒过他。」虞幸扣好扣子,整理了一下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对明珠露出一个笑容。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笑起来居然会有这么多不同的气质,此刻的笑没有任何欲望掺杂其中,只有纯粹的善意,莫名让明珠感到一阵心安。

明珠想说什么,忽然童孔一缩:「不对,李保姆会监视我,她——」

「她死了。」虞幸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刚才还暧昧不清的床瞬间被他坐出了老板椅的架势。

「……死了?」明珠更加茫然,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触感却不是在做梦。

「李保姆的眼睛很令人讨厌,尤其是在方府里。有了她,做什么都不方便,她就像个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又会把看到的东西报告给方宵。」虞幸思路非常清晰,所以他才在去见唯一有可能是被迫留在方府的嫂子之前,先发弟弟的小脾气让方宵干掉了李保姆。

看他说这些事儿,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明珠也终于想起要坐起来,有些急切地问:「你是……谁?是外界派来的警察吗?终于有人注意到南水镇的问题了吗?」

「不啊。」虞幸看了她一眼,「我就是方幸本人,是你实打实的弟弟,你看我这张脸。」

他自己掐了自己脸上的肉一把,给明珠展示:「这脸,保真,你再也找不到一张和我一样帅的脸了,就算别人易容也易容不出来。」

明珠:「……噗。」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刚刚还像个顶级掠食者一样全面压制着她的男人,忽然给她做鬼脸逗她开心,好像退去了那层伪装更接近真实模样的这个人,才真正展现了他的

人格魅力。

「这么说来,你确实是我弟弟。」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明珠和方宵的婚姻是事实,所以她直接叫「方幸」弟弟没有问题。

「原来你不是一无所知。」她在经历过恐惧、茫然、庆幸和喜悦后,疑惑攀升上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不仅回南水镇,你甚至敢进方府,你不知道进来以后就出不去了吗?」

「还是说……你有备而来。」

明珠话密得虞幸一句都没插上,不过她也越猜越接近事实了,此刻,那双习惯于温柔似水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隐忍多年忽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希望,明珠怎么能不激动?

她像是沉船后游泳到力竭的人扒住了海上的浮木,跪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抱住了虞幸的胳膊:「你是来解决这一切的,是吗?你甚至能杀了李保姆。」

虞幸没有跟她解释李保姆是怎么死的,不过李保姆死前那么大动静明珠都不知道,看来是被锁住身体的同时,也被封锁了一部分感官。

「嫂子。」虞幸又叹了口气,「虽然我现在比刚才正常很多,但你是真的心大啊,这么快就忘了刚才有多怕我了?」

他像拔萝卜一样把胳膊从明珠怀里拔出来,言之凿凿:「我其实真是第一次,啊不,就是没有过第一次,所以在不需要做戏的时候,我不给碰。」

「碰一下二百。」

明珠现在身无分文——她用的都是方宵给的东西,就连钱也是方宵创造出来的,到了南水镇以外就会消失,她哪来的二百。

当然,她也知道这是弟弟开玩笑,真的没想到和方宵在一起度过了整个童年的人,血液里流着相同的血的人,会长成这种可靠的性格。

虽然,压迫力拉满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不过嫂子说的没错,我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朋友,他们也很厉害。」虞幸眨眨眼,伸出手,给明珠变了个「戏法」,维度悄然重合,一根小小的枝条在他掌心上方浮现。

【我为什么这么迷你?】

【这个女人身上有好吃的味道,我能舔一下吗?】

刚才才做过连自己回想一下都觉得有点过分的事,虞幸听到枝条上传来的意识,很凶地传了回去。

【老实呆着,不要什么鬼气都想吃,不乖我就粉碎了你】

枝条顿时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明珠身上是有澹澹的鬼气的,她是个活人,因此身上的鬼气也能被感知到。

有一部分是从她体内散发出的气息,在南水镇待了这么久,她终究是被不可逆地影响到了。

还有一大部分则是从方宵身上沾到的,只要一段时间不接触方宵,这部分气息就会自己散去。

明珠恍恍忽忽看着眼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树枝,想要碰一下,却本能地知道这东西碰不得。

「这是……」

虞幸要给明珠看的是凭空召唤枝条的手段,这才能让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显得有可信度。

他让枝条回到自己的维度去,放下手:「方宵拥有非人的力量,其实我和我的朋友也一样,这世界上诡异的东西有很多,我正是得到了抵抗方宵的方法,才会回来。」

「之所以把这些告诉你,一是因为我试探出了你的清醒程度,二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你。」明珠已经平静了很多,她甚至连要帮什么忙都没问,直接作出了回答。

低头瞥到浑身的痕迹,她目光暗了暗,但依旧很坚定:「我已经失去太多了,但我还有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自由。我不敢反抗,努力迎合方宵的喜好,是因为这个变态喜欢我,甚至不放我去死

。我只能在这里活着,那我希望我能活得稍微轻松一点点,而且,我真的还想做我自己。」

而不是一个完全被控制的提线木偶。

「如果有机会离开,就算是死我也愿意的。」她嗓音沙哑,「你要我帮你什么?我不知道你准备花多久去解决这里的问题,如果是要我像今天这样配合你,完全可以,你甚至可以对我再过分再真实一点,我这副身体,早就不重要了。」

在她想来,「方幸」起码要在方府潜伏很长一段时间,不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瞒过方宵的。

或许某天方宵兴致来了,就要亲眼看过程,甚至是一起……她只想让弟弟知道,到时候有必要的话,不用顾及她的感受。

「你的决定我了解了。」虞幸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把他想要明珠帮的忙说清楚,「我就是需要你在我每次提出帮忙的时候,用你最狠的角度给我来两刀。」

明珠:「……?」

虞幸:「哦,如果我觉得身上的认知扭曲过于严重的话,可能会需要你来个十几刀什么的。」

是的,虞幸找到了缓解认知扭曲最简便也最有效的方法。

得到多少就要偿还多少,受到方府的人的伤害,就是偿还的一种。

其他的方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通过这种途径给他清醒一点的机会,而恰好,他的明珠嫂子,不介意做到这一点。

明珠,一款全自动认知矫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