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年,梦独依然记得那份经过瞿冒圣见证、被苟怀蕉揣入怀里的《保证书》里的字字句句,连每个标点都会穿过时空向他呻唤和哭泣,那时候,他的自尊被苟怀蕉、苟怀砣及瞿冒圣踩在脚底下狠狠践蹋:
保证书
我是梦独,是xxxx学院的学生。
xxxx年农历五月十六那天,我与苟怀蕉按照乡下风俗正式订婚。
大约四个月后,我响应祖国召唤,应征入伍,并于去年秋天考上军校;苟怀蕉则在家里服侍双方老人,才使我能安心服役。
苟怀蕉虽然曾提出过结婚,但在知道无论我作为义务兵还是军校学员都不能结婚的现实情况下,通情达理,愿意守着婚约等我。所以,在此,我向苟怀蕉保证,我在军校深造期间,一心一意维持与她的婚约,并且像过去那样经常给她写信,像过去那样对待她;等在军校顺利毕业提干后,***********,就跟她去民政部门进行结婚登记,并举办婚礼。
保证人梦独
xxxx年x月xx日
事隔多年,梦独依然清晰记得“保证书”里被涂掉的十一个字,那十一个字是:在双方均符合结婚条件时。
苟怀蕉和苟怀砣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却很会扣字眼,一字一字地推敲如同机场安检人员对待乘客,他们坚持认为梦独的那十一个字是在耍阴谋。苟怀砣说:“你要是说还不符合结婚条件,那俺妹妹就还得等着你,难不成他得老在俺家里?”
听了苟怀砣的“担忧”,梦独倒是没再说什么,他提起笔,干脆利落地把那十一个字划掉了。
此时,梦独有些颓唐,他茫然地想,每天与如此糟糕的心境为伴,能顺利毕业吗?至于提干,更是遥遥无期,他几乎快失去这个念想。此时,他尚未明晰地意识到,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生出不提干当军官的自暴自弃的想法了。
苟怀砣又说:“你得写上,此保证受法律保护。”
梦独心想:这样的保证能受法律保护吗?但他的确累了,唉,心累,还是没说什么,提笔在“保证书”的一角加了八个字:此保证受法律保护。
瞿冒圣问苟怀蕉和苟怀砣:“这样可以了吧?我看梦独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苟怀砣想了想,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再为难梦独的了,再说了,如果继续为难,弄巧成拙反而不好。
苟怀蕉说:“俺还是不太相信他。”
瞿冒圣说:“你们不相信他,总不至于不相信我吧?我可是见证人呢。”
苟怀蕉和苟怀砣一起点了点头,他们感觉到瞿冒圣是真的在帮他们,是真的在主持公道,他们是真的遇到了为民作主的青天大老爷。
苟怀蕉将梦独的“保证书”小心地折叠起来,装入信封里,拉开拉链包,与几张钱放在一起,然后放入包的最里层。她相信,有了这份保证书,特别是有着瞿冒圣这位官人的见证,她与这个想甩掉她的男人梦独的婚约就加上了一道锁链,他想解也休想解开。
梦独注意到,瞿冒圣和苟怀蕉、苟怀砣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先后叹息了一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叹息,而是长舒一口气。苟怀蕉和苟怀砣大功告成舒一口气,梦独能够理解,但他这个时候还不明白,瞿冒圣为什么也长舒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呢?
瞿冒圣和苟怀蕉、苟怀砣长舒一口气,梦独的心里却加压上一块沉重的铅块,这铅块用麻绳拴着,吊坠在他的心口上,生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