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仙没有说话,就这么定定坐在那里,听见她的话也没有回头,瘦弱的肩膀线条在昏黄烛光下有些柔和,她端坐的行动已经表达了她要说的话。
柳如筠撑着身子起了来,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她怕月仙担心也不敢表露出来:“你不走,医署考试怎么办?”
“我已经向太医令请了假,这桩案子结束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莫想赶走我。”一向温温柔柔的女子强硬起来,其实也奈何不了她。
李月仙来了之后,宋辊心里更加苦闷了,他这一辈子,在一桩案子上,也不曾瞧见那么多人来,并且一个是大理寺的,一个是御史台的,一个还是太常寺太医署的……这让他头都大了几圈。
但是似乎某个人对于李月仙的到来非常兴奋,那就是阿宝,从谭莒嘴里听说这来的是个姑娘,生得很漂亮,其次又是太医署的正统太医医正之后,眼睛都亮了,也就日日想着去见她一眼,闹得谭莒日常大吼:“秦宝宝!你莫要冲撞了李大人!”
“禀报御史大人,我们查到,当初云想容和那位小姐确实是一同上了山,但是之后云想容瞧见烤鱼之后,有些犯恶心,就去一旁吐了,她想过去帮忙,云想容阻止了她,随后往里面走了走,当时她丫鬟搀着她。那个小姐也只能和两个丫鬟在湖边烤鱼,一边烤鱼一边等她回来。”谭莒进了柳如筠房间,瞧见她身边立着又是一位女官人,也就把姿态做得更加低了些。
“哦?”柳如筠听见这个当初的场景,挑了挑眉,因为身子还是有些疼,也就斜斜靠在了一旁的枕头上,只是这言语的力度丝毫不减,“这些都是那两个丫鬟说与你听的?”
谭莒点了点头,又回想了一番,随后补充了一点:“嗯,是的,并且两人所言能互相证明,也说明二人串供嫌疑并不大,其次,她们回忆起当日,其实云想容精神不是太好,一直有些惫懒,要不是那烤鱼刺激,有可能就睡过去了……”
柳如筠思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眼角扫了一眼一旁捣着药的李月仙,随后又转过了头望向了谭莒:“嗯,你若是又查到了什么,记得向我报告。”
谭莒脚步声渐渐远了。
柳如筠眼睛又瞥向了月仙,以便谈论话题,顺带着她还撑坐了起来:“你听出来了什么?”
“云想容这个姑娘有问题。”李月仙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看躺在榻上神情自若的柳如筠,随后又动起手来,捣了捣药臼里的草药,瞧着差不多了,将汁水倒入了一旁的药炉里,面上毫不改色。
“怎么说?”她坐正了些。
“我初步断定,这个姑娘有可能是妊娠反应,应当是两个月左右了,刚刚听这位金吾卫报告,两点是最值得注意的,呕吐,疲惫。书上道孕者宜绝欲、宜小劳,是因为女子一般这时候通常都会嗜睡,感觉身子疲惫,而妊娠期通常会感到恶心呕吐。当然,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因为我并没有切脉。”李月仙的话语淡淡的。
柳如筠被伤口折磨地喘了一口气,脸色又有些病态的潮/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吐为何一定要走进林子?若是孕吐,对于未出阁的姑娘定是不熟悉的,若在好友面前吐,推说不喜鱼腥味,也能大概掩盖下来,为何要走进林子?林子里有什么在吸引她么?这一点更加引人注意了。”
李箸他终于想起来当初在什么地方瞧见“云歌”这个名字了,他踏入了大理寺文案室。
自从开朝始,凡遇重大案件,都会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每位寺丞复审完毕的案件,要会同其他五位寺丞一同署名(画押),这件案子才算了。
三年前,他还未成为大理寺少卿,他当年瞧见了一个案子,那个案子的死者,似乎正是云歌。
他想一出做一出,想着便进了文案室,这个文案室听着似乎并不大,但是实际上,却是整个朝堂最大的文案库了,容量仅次于秘书监的观文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