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筠坐直了身子,脖子圆环上的璎珞随着她动作又轻轻响了起来。她盯着他的腿瞧了一会儿,视线往上瞟了一下,随后定格在他的拳礼上,随后淡淡道:“你首行军礼,且如此标准,应当是参了军的,在这里做个店伙计,也像模像样,伪装能力很不错,莫不是斥候?”
店伙计瞧着柳如筠的眼神明显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她猜出了他的职位,他之后便笑了笑:“御史大人果真心细,骠下的确是斥候,只不过现在斥候于前不久改称呼了,现在斥候不过就是个探马罢了。当年的事情,骠下确实再也清楚不过了。”
一旁的李箸点了点头,并没有拖泥带水,直接接了口:“你叫什么?秦明将军的死,你清楚与否?”
店伙计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足了勇气,他点了点头,发髻随着他点头轻轻摇晃着:“骠下姓林名贞,当年事情清楚,秦明将军其实并不是被俘,当初秦明将军之下有两个副将,王朗以及李坤,当初是一起被派去了雍州,之后到了沙洲镇。”
李箸轻轻点了点头:“好,你莫要尊语了,照常说罢。”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其他几个伙计似乎对这些事情是知道的,也没有什么大的表情亦或者失态,如今他们端坐的模样,似乎都带了铁血的味道,应当都是军人。
只是,这么几个军人,怎么会用了别人的鱼符偷偷回到长安,做起并不受人在意的店伙计?
再者,几乎都是习武之人,对于上头发生的事情,当真一些都不曾知情?若是知情,那么……
柳如筠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突然便转过了头,瞥向了李箸,他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了,他转了头,对着一脸震惊的如筠笑了笑,笑容依旧温雅,只是对柳如筠来说,这个笑容却格外得冷。
如果真是她所想的这样,那么他们的推演便完全对上了,李箸他应当是全部知情了,方才会有如此计划。
整件事情,完全是一场复仇,而要向死者索命的,可不止一个人。只是为什么他们要选这一天复仇?有什么含义?还是说,突然知道或者看见了什么?
李箸面上没有什么,只是柳如筠似乎瞧出来他并不想听李贞下头的话语了,他从袖袋取出了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掌心,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林贞知道前面两位在想什么,但是他也不解释,他低下了头,开了口:“他们两个或许一开始便不认识将军,只是因为调令,所以聚到了一起,之后将军派我去玉门关瞧瞧,瞧外邦的劫匪如何。”
“之后回来,我并没有瞧见将军,问了两位副将,他们说的话也含糊其辞,只是能猜出一点,将军失踪了。他们两个已经将将军失踪报给了当地的节度使,节度使已经让王长林拟文了。我只得问下头的士兵副将将军他们今天都去了哪儿,随后,画了路线图,准备去找。”
柳如筠依旧是有些疲倦,她的身子稍微前倾了一些,双手在膝上合了起来,她的声音有些低:“所以你顺藤摸瓜找到了埋在沙子里的尸体?”
他点了点头,他的语气开始愤恨起来,似乎那种仇恨越过了千里:“是的,将军是活生生被埋在黄沙里窒息死的,我不信,和那两个混账没有什么关系,定是他们哄骗将军去陷阱……”
李箸哗啦一下打开了折扇,将林贞的话语打断了,他顺带着还扇了扇风:“不过这次王长林依旧不是你们杀的。”
宋辊虽然脑子并不灵活,却也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们这些人没有动手亲自杀,却也是有关系的,他给谭莒行了个眼色,示意他之后记得将他们收押起来。
谭莒很久之前便知道了丽娘的身份,其实也算是无意撞破的,他也没跟丽娘询问。只是因为他觉得一个女人来长安打拼不容易,便也没有上报,谁知道背后竟然有如此错综复杂的联系。
柳如筠瞧着眼前数人的脸色,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她颇为觉得这探案什么的不太适合眼前这群人,抓个小毛贼就已经是非常适合他们了:“你们有没有感觉推演少了一个人?三个嫌疑人,推演了两个,那么另一个是谁?”
宋辊突然兴奋起来,有些肥肥的爪子举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许久憋出了一个名字:“秦风?”
李箸点了点头,脸上笑容里颇有种欣慰的感情在,也确实是只能欣慰了,至少他们动了脑子:“同是姓秦之人,若是有兴趣,你们来猜猜他们的关系?”
李涯德瞧着柳如筠和李箸都没有什么想开口的欲望,也便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开了口:“我看了案卷,若是按照年龄推断,两人应当是兄弟,父子应当不可能,十岁生孩子还是有些罕见的,这秦风如今少说也双十的年纪了,五年前,就当秦风十五六岁,秦将军方三十六岁……”
柳如筠点了点头:“推断得不错,秦风便是这位将军的弟弟。”
她以手撑地,起了身,她大约是因为有些累,身体有些软,只不过她很快便调整了状态,她依旧是一身绛红色官服,显得她有些距离感。她走至了窗边,她将窗越发往外推了推,木棍朝上抵了抵,待等撑住之后,便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