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柠转头去看,发现是班上的吕山弄洒了餐盘中的碗筷。粘稠的汤汁与饭菜溅到了班霸的身上,他立刻大声地谩骂道“你瞎眼了啊”、“找死是不是,信不信我揍你”。
吕山只是不动声色地弯下腰去捡起碗筷,他的眼睛在不停地眨,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
有的同学看到这些,就托着腮笑了笑,说出的话很残忍:“你说像吕山那种家伙还好意思活着啊,学习再好有什么用,父母都手脚不干净,全家都是个垃圾。”
班柠的眼神因此而暗了暗。
吕山在班上排名前十,理化很好,尤其是数学惊人的高,从小到大的每一次考试都几乎是满分。可是,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永远都是形单影只。而且,明明是男生却有白皙的皮肤与耳廓,制服衬衫上从来一尘不染,洁净纯白到让女生们都感到羞愧。战战兢兢的性情像极了兔子,圆圆的眼睛,总是微红的眼眶,天生就患有眼疾和轻微的小儿麻痹症,他高度近视镜下的那双眼睛总是不停的眨,如同一个永无休止的动力发电机。他走起路来也不灵活,四肢僵硬,如同关节破损骨质疏松的老年人。
大概就是因为他与周遭人的身体上的不同,才遭来了同班同学的嘲弄。体育课上,他因小儿麻痹跑不起来,被众人嬉笑追打的时候总会笨拙地跌倒在地。每一次,那些哄笑声里都隐约渗透出吕山的低泣。
小学时期,他就已经是班上一些坏男生的欺负对象。只是那时大家还小,也不会多么过分,与现在的中学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而这一次,班霸也的确是过分了,他因身上满是汤汁而愤怒不已,作势就要当众去揍吕山,其他人坐在桌子旁像看笑话似的满眼笑意,这种景象大概触怒到了班柠最后一根神经。
尤其,吕山和她来自同一个小学。
那时在班上,他们两个分别是班长和副班长,学习上互相帮助,私下里彼此打气。虽然吕山自己也曾因为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不佳而低迷,但是,在班柠因为一些家庭因素而不得不请假的时候,吕山也打电话安慰鼓励过她。
脆弱的时候会格外记住每一个给与温暖的人,即便那个人是大家都嘲笑、欺辱的存在。
她想到如今的自己,自然可以体谅那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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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一次,班柠做不到袖手旁观,她咬紧牙关,站起身,走到吕山面前,蹲下身去帮他一起捡起餐盘,然后又掏出纸巾给他。
吕山感激又不安地看着她,接过纸巾的手也忍不住地发抖。而周遭原本喧哗吵闹的气氛也在她出现的这一刻瞬间平息。
随之而来的是带有嘲讽语气的低声议论,以及不怀好意的嬉笑声。
“怎么回事啊?班柠可不是个管闲事的人啊。”
“他们两个之前好像是一个学校的,呵,跑这来上演同窗情深了。”
“人家两个都是学霸嘛,说不定心中还在瞧不起咱们这群普通人呢。”
班柠沉默着,她并没有把那些中伤的话语放在心上。只不过,在她转过脸的时候,恰巧与班霸四目相对。
他正散漫地翘着腿,坐在餐桌的中央位置,正以一种轻蔑的目光盯着她,然后慢慢地牵扯动嘴角,上扬,冷笑。
班柠差点忘记了,校园霸凌是存在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而已。
是因为他们一直缺少一个打击她的机会。
而现在,他们得到了。
身边有同学说:“班柠的爸爸不是私吞赎金了吗?”
又有人说:“我妈和我说了,她爸可不是什么好人。”
“那她也不会是好人了。”
班柠握紧了双拳,她背脊发凉,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在滋生。
6.
厕所里有混着泥土和雨还有消毒水的潮湿气味,尚未风干的衣料贴在背部,湿嗒嗒的厚重感,又腥又咸涩。
班珏琳被反锁在厕所的其中一个单间里,她已经放弃去扭动门锁,反正也不可能打开。
又是一桶冷水从头上浇下来,那感觉刺骨冰凉的像有一千根针同时扎进她皮肤。
班珏琳拼命地忍住痛楚,告诫自己绝对不刻意尖叫出声。
门外却传来放肆的嬉笑,甚至有人一脚踹到门上,恶狠狠的咒骂道:
“叫啊,哭啊,干嘛要忍着!就你,也还有脸忍?”
“哎呀她当然没脸啦,自己爸爸做出那种事情来,还好意思回来学校上课呢。”另一名女生在门外冷嘲热讽。
“简直恶心透顶!”有女生充满嫌恶的朝地面上啐了一口,并举起拖布的把柄大力砸门,“我爸妈说的对,像你爸那种单亲带着孩子的男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生的孩子也不会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