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禅刀眸闪烁,亦是轻舒一口气:
“师父,你记着这句话就成。
阿七是我的徒弟,也是你的徒孙,更是通文馆日后的衣钵传承。
他不该被扯进棋盘里,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随便拿起放下。”
陈行理所当然,坦然应下:
“我会护着阿七,这一点无须担心。
赤县神州,也没有谁能视我徒孙如棋子。”
宁海禅并未计较,一个此前在十渡口开武馆的落魄武夫,被打断真功根基的四练宗师,凭啥敢放这么大的口气。
他松开那根满是倒刺的狼牙棒,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按捺不住:
“闲话叙完,说回正题。师父,别兜圈子了,直说吧,杀谁?”
陈行偏过头,目光转到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湍急的黑水河面。
好似跨过数百里,落在怒云江的龙牙大舰上。
“神京中枢,皇天上使。”
宁海禅呲了呲牙,好像在认真琢磨:
“修道的啊,有点不好杀。
尤其神京来的,四境以上的鬼仙,多半备了好几具庐舍,很难一次功成,永绝后患。”
陈行摆出几只茶碗,一本正经分析:
“龙牙大舰,往往都有观星楼布置的法阵大醮,具备跨空传讯、鸣音示警、抽取灵机结成禁制,甚至可以抵挡神通一击……然后,有个未被授箓的半步鬼仙,外加一个印绶监掌令的紫袍道官。
其他闲杂人等,不必操心。
另外,可能存在的变数,其一是郡城道官,其二是国公府那面。”
宁海禅连连点头,心想师父这些年倒也没有完全沉浸在温柔乡里。
“能否炸了那艘大舰?”
他摩挲下巴。
“此举动静过大,而且场面混乱,不利于确定目标。”
陈行沉声否决。
三阳教刺王杀驾的经验丰富。
像这种锁定某人的行动,必须要快、准、狠。
一击得手,转瞬而走。
“只凭我和师父,两个人做成此事,怕是不够。”
宁海禅想了想,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叫兄弟。
故而,他点起一炷香,又搓了搓随身挟带的香灰,随便洒两把,如同鬼画符,弄个像模像样的大醮科仪。
紧接着,嘴里喃喃念了几句。
结果好半天也没得到回应。
“徒弟,你这是……”
陈行满脸疑惑。
宁海禅顿时有些尴尬,面露不满之色:
“再不出来,我就用黑狗血、童子尿做法了!”
大醮科仪宛若有传声之效,几息之后,嗡嗡震荡作响,虚空辟出门户。
灰头土脸的黄衣道人狼狈走出,骂骂咧咧:
“老子现在霉运盖顶,晦气冲天,出不得门!
没大事儿,少他娘传唤……”
秋长天话没说完,就被宁海禅拎到茶寮,细说刚才与师父共同策划的刺杀计划。
“你让我一个道宗真传,跟你去对付龙庭的道官?我可是遵纪守法的仙籍良民,哪能干这种逆寇反贼的活儿!”
秋长天连连摆手,顺便朝宁海禅使眼色。
“这时候还想狮子大开口要什么好处!正儿八经谈大事!”
宁海禅习惯性就想一巴掌拍过去,但考虑到此时的秋长天,堪称晦气无比,于是讪讪收手,做着安排打算:
“老秋,负责攻破龙牙大舰的禁制阵法。
师父跟我摸进去,一人杀一个。
十息之内,取两条命。
成就成,不成再等下次。”
简略的构想说完,宁海禅起身步出茶寮,抬头瞧着天色:
“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晚,把事了了。”
潜伏于灵台的陈隐,这时候终于冒头:
“你徒弟,好大的杀性,做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陈行叹道:
“就是因着海禅这个性子,我才想着收为衣钵传人,没料到,他只认通文馆。”
一叶小舟,划过河面。
青袍宁海禅,黄衣秋长天,锦服陈行。
三人奔向怒云江。
……
……
盘坐于云端的莫天胜,轻轻抬起紧闭的眼皮:
“今夜,荧惑异动,好凶的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