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二年,新春。
这是霍晚绛被禁足椒房殿的第九日,除了温峤每三日进殿为她请一次脉,没有任何人来。
即便是守在殿外高台下的薛逸,也与她隔了遥遥数十尺。她望向窗外时,永远只能望到他高挑的背影。
霍晚绛从未觉得椒房殿如此逼仄过,此前她还嫌椒房殿太大、太空,住着没有人情味儿,直到被禁足了,世人艳羡的椒房殿也成了一座精致的囚笼。
椒房殿的小又不像露园,露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和凌央住的那间屋子更是摆满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无处不是趣味。
遇到风雨大作的天时,整个房子都在嘎吱嘎吱地响,似乎房顶都能被风掀飞。
每到这时,凌央都会与她一起挤在床榻上、被窝里,他紧紧抱着她,安慰她说阿绛别怕,等风雨停了我便出去修房顶。
凌央的怀抱永远是她最安心的去处。
可如今,他的怀抱不仅仅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亲手害得他的旧爱永不能生育,他恨她,不想见她。
霍晚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又呆呆地抬眼盯着房梁。
她太闲了,之前哪怕大着肚子也要处理宫务,现在却不必了。
从寝殿门往内数的第三根,据说便是当日卫后自尽时的横梁。
卫后死时未着皇后华服,而是褪掉了所有首饰华裳,穿一身素白的衣裳悬梁。她似是在向晋武声嘶力竭地控诉,她生来是一个卑贱的浣纱女,死时也不屑以大晋皇后的身份去死,不欠晋武任何。
霍晚绛眼前忽然出现了卫后的身影。
那件白衣的裙摆很长,卫后哪怕是悬于房梁上,白衣拖尾都曳地了。
寝殿殿门也忽然被打开,无数强光涌入,起了好大的风,她是一朵凋零垂于枝头的白兰,随风摆动,又轻盈地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霍晚绛恍惚走到房梁下,她抬眼看着卫后的尸体,想起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曾对年幼的她说:你放心,等你嫁进东宫,文玉那孩子敢欺负你,母后便替你收拾他,他最听本宫的话。
是吗?
霍晚绛眼眶湿润道:“卫娘娘,可是他不听您的话了。”
他让我受了好多好多委屈,他说要给我最好的结局,现在……这就是他所说的,最好的结局?
他的父亲曾亲自将他的母亲逼死在椒房殿,如今,换成是他亲自将他的结发妻子禁锢在椒房殿。
也许不日,她就要步自己这位婆母后尘了。
卫娘娘,您的儿子除了容貌像您,其余的地方半点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