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也乐此不彼,捋了捋胡须,心旷神怡之际,笑容满面。高个樵夫叹了口气,唏嘘不已道:“眼看中秋佳节即将来临,我却不能与家乡父老团聚,实乃一大憾事。”
矮个樵夫安慰再三,轻轻拍了拍高个樵夫的后背,劝道:“无天,不必如此。你我兄弟二人如今离开东京,背井离乡,来到京兆府,又上终南山,也算天意弄人。我等好歹还在大宋,可如今辽国和西夏,高丽与大理都在东京派了学子,皆在异国他乡,比我们还可怜。”
高个樵夫点头,叹道:“不错,他们学有所成,回到故国去,也算为国争光,可毕竟山高路远,时日不短,最苦莫过对故国的相思之苦。我等离开东京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读书人都想到东京去。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四个大字。”
李长安爽朗一笑,拱手道:“你们果然是东京来的人,言谈举止,非同凡响。张口闭口便是天下大事,令人自叹不如。”看向二人,神情肃穆。
矮个樵夫道:“先生才是世外高人,不显山不露水,乃世外高人。东京虽好,可人人争先恐后,挤破头也要去博取功名。哪知其中的难言之隐,实在难以启齿。”李长安一怔,不知他为何如此说,又看高个樵夫有话要说,便欲言又止,耐心听他们说话。
高个樵夫靠近李长安,瞧了一眼矮个樵夫,掷地有声道:“可不是,如今西北永乐城一修筑,西夏便如针芒在背,自然一败涂地。那徐禧和沈括在东京忙得手忙脚乱,后来他二人又带着大军来到西北镇守边关,招募许多军士,也算豪情满怀,直上云霄。可那些主和派能让他们得偿所愿么?我看实乃白日做梦。正所谓‘文死谏,武死战。’古今之理,莫不如此。”双手比划,意犹未尽。
李长安定了定神色,背着双手,昂首挺胸之际,冷笑道:“可不是,徐禧一死,只剩下沈括一人,形单影只。好在种家军还在。种谔将军也算不负众望,他从东京返回鄜延路,曾力劝徐禧,不可轻举妄动,不能以为有了永乐城就可高枕无忧,放松警惕。徐禧偏偏不听,招致惨败,自己还战死沙场,实在令人痛心疾首。骄兵必败,古来有之。可偏偏后人还要铤而走险,以身试法,如之奈何?”不觉眼里含泪。两个樵夫也神情肃穆,默然不语。
高个樵夫素闻说书人提及永乐城的故事,故而记得许多,眼下就滔滔不绝,回想道:“沈括此人也算个神奇人物,乃是王安石的得力干将。他自幼勤奋好学,十四岁便读完家里的藏书,还跟着他父亲外出游历。他父亲为官一任,沈括便抵达一地,到过泉州、润州和简州,至于东京自然必不可少。小小年纪,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不在话下。后来他又对军事、天文、礼法、刑狱、农田、水利,很有兴趣。他建议神宗皇帝制造许多‘神臂弓’对付西夏,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不觉赞不绝口。
矮个樵夫听了方才的话,神情肃穆之际,不觉叹道:“是啊,我也听说沈括出使辽国的事了,他据理力争,拿着文本,逐条反驳契丹人的蛮横无理,也算一段佳话。”
高个樵夫笑道:“沈括此人,乃是千古一人,无出其右。他实乃全才,舞文弄墨和琴棋书画,对他来说乃是业余爱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算小试牛刀。衣食住行,他没有不懂的。此人与众不同,世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沈括却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还要千方百计加以钻研探究,得出自己的真知灼见。这股治学之道,值得世人顶礼膜拜。”随即叹了口气。
李长安听他二人说了这么多,也很是佩服,素知他们到了京兆府街市,最爱去勾栏瓦肆听说书人的故事,便饶有兴致之际,笑道:“既然提及此人,我看你二人怕是也有真知灼见不成?莫非想让你们的子孙后代,变成沈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