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远摇摇头,费无极也摇摇头,宋徽宗却大手一挥,道:“等你们凯旋归来,朕自有主张。”二人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陛下,此乃老种将军进献的宝物,先天图、无极图、太极图,请陛下笑纳。”张明远将种师道命人送来的宝物小心翼翼地呈给宋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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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近前细看,赞不绝口:“果然是宝物,朕只是听说而已,如今见了才确信,实为大开眼界。如若张继先天师尚在,让他妙解一番,便了然不惑了。眼下朕信不过林灵素,不想让他解说。这可如何是好?”顿时看向张明远、费无极,问道:“听说你们与种师道早已攀亲,称之为干爹。你们师父李长安又与种师道八拜为交。你们自然知道这先天图、无极图、太极图了。何不解说一番,让朕大开眼界。”
张明远摇摇头,笑道:“不瞒皇上,我们也是首次见到,以前倒是听师父提起过。师父说他也没见过。毕竟是种家军世代相传的宝物,视同身家性命,怎肯轻易示人。”费无极道:“陛下,明远所言极是。我们的确没见过,也不懂其中奥妙。只知道,干爹从未谈及过此事。我们虽说攀亲带故,也算熟人,可干爹不说,我们也便不知道。”宋徽宗命人收好三图,回过头叹道:“如此说来,蔡京、童贯便是戏弄于朕。他们可是说老种将军心甘情愿进献宝物。听你们一说,便大不相同。”
费无极道:“如若不是皇上那日提及,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我们也纳闷,多年以前只是听师父说。此番进京,从未听干爹说过。他或许不想让我们为此烦恼,便这般隐瞒了。”张明远听到这“隐瞒”二字便偷偷瞟了一眼宋徽宗。宋徽宗也听到了这两个字,但无动于衷,不以为然。
张明远寻思道:“何不乘此机会,点拨一番皇上。如若他明白了,那再好不过。”计下已定,便道:“陛下,明远想讲个故事,不知意下如何?”宋徽宗点了点头,笑道:“明远如何这般客气,但说无妨。李邦彦爱讲荤段子,朕早已听腻了。你讲些好故事,朕也洗洗耳朵。”费无极道:“李大人的荤段子,我也会讲。不过讲多了,可就乏味无聊。”
宋徽宗问道:“无极也会荤段子,朕看你还是别学李邦彦。朕又不是不知道,李邦彦本不学无术。可他为朕解闷,也算一个开心果。你们哪里知道,做皇帝,一年四季皆要面对江山社稷。公务繁忙,琐事太多。黄河发大水,朕都要操心。你们哪里知道其中的滋味。寻常百姓家却逍遥快活。远离黄河的成都,无旱涝之灾,便是神仙所在。如若不是做皇帝,朕很想去成都走一遭。听说成都府很是个归园田居的好去处。苏东坡从川中来,如若不是川中山水养育,如何会妙笔生花,写出锦绣文章。”
张明远道:“我也很喜欢成都府,诸葛孔明、杜工部,他们都在那边留下许多故事。”听张明远话语,宋徽宗若有所思,对成都府心驰神往开来,片刻,缓过神来,笑道:“明远不是要讲故事么,为何不讲?”张明远道:“我有一个故事,如若言语不周,还望陛下见谅。”宋徽宗道:“何必吞吞吐吐,但说无妨,朕不会介意。如今我三人之外,并无旁人。”
张明远道:“真宗皇帝大中祥符九年的夏天,全国许多地方出现严重蝗灾,来势凶猛,危害极大。官员们纷纷说,蝗虫集体自杀了。有的说蝗虫都害怕圣上的神威,纷纷自杀,遍地都是蝗虫尸体。有的说,无数蝗虫改变了口味,每日只喝水,不吃庄稼。有的说蝗虫在天空飞行时,忽然遭遇到一股神奇的魔力,自己就死了,这是神仙在帮助我大宋消灭蝗虫。更让真宗皇帝喜出望外的是,苏州官员的奏折中说,蝗虫们害怕皇上的龙威,它们又为了讨好皇上,选择到风景秀丽的太湖里群体自杀,实乃祥瑞。”
宋徽宗叹道:“这故事,朕也听说过。荒唐可笑,皆是乱臣贼子蒙蔽圣听,其心可诛。”费无极道:“谁说不是,真宗皇帝也算一代雄主,他封禅泰山,可谓不世之功。如若不是乱臣贼子兴风作浪,如何会被这等荒唐之事蒙蔽圣听。”话虽如此,心中却另一番光景,寻思开来,真宗皇帝封禅泰山,实乃儿戏。连他这样的皇帝都封禅泰山,恐怕后世的皇帝便不会再去泰山了。世人皆知,泰山可是被马屁给熏臭了。
“不知皇上可知西北军情如何?”张明远眨了眨眼睛,神情肃穆之际,缓缓试探道。宋徽宗道:“蔡京和童贯说,大获全胜,不过朕也怀疑有假。童贯总是催促军饷,就是不见俘虏西夏大将,押解进京。朕便知道定有隐情。此番你们前往西夏,便可探知一二。回来也好如实禀报,朕当了然不惑。这些年来,蔡京卖官鬻爵,童贯克扣军饷,朕如何不知。但朝廷用人之际,不好随意裁撤。蔡京年龄大了,朕每次对他说话颇为费力。该考虑让他颐养天年了。安济坊那边蔡京理当去操办才是。”
费无极问道:“陛下,何谓安济坊?”宋徽宗介绍道:“年老体衰,便是孤寡老人。朝廷不能见死不救,朕听从蔡京建议,在东京郊野修建几所安济坊,意在让孤寡老人不至于无人照料,流离失所。蔡京在朱仙镇便有几所安济坊,那些庄园也算派上了大用场。此乃以孝治天下,便可安抚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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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远道:“陛下,听说太学生今年也扩招了?”宋徽宗点了点头,笑道:“太祖皇帝要与士大夫共天下,朕便谨遵遗训,亲力亲为。扩招太学生,让天下学子为朝廷所用。老人和青春俊杰都安置妥当,商人忙于做买卖,工匠忙于修建园林,农夫忙于耕地。犯上作乱便无从谈起,岂不各得所宜,皆大欢喜。”
费无极纳闷道:“陛下,那‘花石纲’又当如何?”宋徽宗道:“蔡京说,黎民百姓不会介意几块石头,故而朕专门命人操办,不曾打扰百姓。至于为何搞的满城风雨,流言蜚语。想必也是蔡京他们的手下笨手笨脚不会办事,难免有些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之徒,便坏了朝廷名声,乱了国家法度,扰了民间清净。实乃百姓冤枉朕了,朕心中苦闷,无人得知,如之奈何?”
张明远点了点头,将信将疑。费无极道:“‘稻田务’和‘造作局’,还有‘应奉局’,又是怎么回事?还望陛下说说看。”宋徽宗叹道:“皆是利国利民之举,以后你们便会知道。”不觉一脸不悦,张明远、费无极这才感觉自己有些唐突。眼前之人虽说对他们很是客气,但毕竟是皇帝。伴君如伴虎,便是此时此刻,张明远和费无极的真情实感。不由不寒而栗,缓缓低下头去,顿时默然不语。
宋徽宗见二人目瞪口呆之际低下头去,便笑道:“你们方才好似审讯犯人一般,朕倍感不适。”张明远、费无极吓得脸色煞白,随即跪拜于地。宋徽宗一怔,缓过神来,马上一一扶起,安抚道:“不必如此,我三人眼下只论友情,不论尊卑贵贱。”费无极这才如释重负,笑道:“我们恐怕此生无缘官场,逍遥自在惯了,受不得半点约束。”
张明远道:“离开终南山,我们向往花花世界。看到朝堂唇枪舌剑,如今却向往终南山了。”宋徽宗道:“朕与你们恰恰相反。当年没想过做皇帝,就想着做个王爷,逍遥自在。没曾料想,阴差阳错就登基大宝。人人羡慕做皇帝,可他们哪里知道,为了做皇帝挤得头破血流,最终也是无济于事。太上老君所言极是,还是要‘与世无争’才好。世间之事,当听天由命。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越争强好胜,越痛苦万分。曹孟德所言极是,‘神龟方能长寿’。”张明远道:“曹孟德说,‘神龟虽寿,犹有尽时。’”费无极道:“缩头乌龟当然长寿,不过仙鹤脖子那么长,也长寿。”此言一出,三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
“皇上,无极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费无极突然想起什么,便问道。宋徽宗笑道:“但说无妨,我三人自即日起便是故交,你们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世人面前,朕与你们乃是君民,私下便是弟兄。”张明远、费无极听了这话,立马跪拜于地。
宋徽宗一一扶起,笑道:“不必如此,看看,朕做皇帝实乃身不由己,交朋友也不得自由,真是愁煞我也。”随即叹了口气。张明远安慰道:“陛下毕竟乃天子,我等一介草民,与陛下一见如故,也算缘分,不敢奢求。”宋徽宗拉着张明远的手,笑道:“休要多言,你我皆兄弟,眼下并无外人,不必拘礼。如若不然,我便恼了。”
费无极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更是诚惶诚恐了。”宋徽宗问道:“无极,你方才要说什么?”张明远笑道:“他想问,为何收复幽云十六州这等军国大事,当着我们的面高谈阔论。”费无极点了点头,宋徽宗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军国大事?列祖列宗皆昭告天下了,那辽国和西夏,高丽与大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谓军国大事,你们恐怕还不明白,回去向你们师父请教好了。”张明远和费无极面面相觑,笑而不语。
次日,宋徽宗果然率领群臣在东京城外的玉津园为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三人送别。张叔夜受宠若惊,才觉宋徽宗这般举动实乃不可思议。毕竟宋徽宗的宠臣里,绝无张叔夜。醒悟过来的张叔夜才明白过来,宋徽宗与张明远、费无极早已情同手足。又得知张明远与宋徽宗同年同月同日生,便了然不惑,难怪宋徽宗对张明远格外礼遇。宋徽宗拉着张明远的手,千叮万嘱,让他有空到东京相见。张明远才感觉,宋徽宗是个性情中人,广交朋友,名不虚传。
“陛下,多加保重。”张明远拱手之际,低头拜道。“陛下,后会有期。”费无极也直挺挺拱手道。宋徽宗目不转睛之际,死死盯着张明远的眼睛,叮嘱道:“你们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等大功告成,朕派童贯到京兆府接你们进京封赏。”
张明远摆了摆手道:“陛下如此抬爱已是微幅不浅,不敢奢求封赏,更不敢奢求童大人去接我们。陛下就祝我们一路顺风,马到成功好了。”费无极道:“我们早有此意,前往西夏。此番前去走一遭,也算观赏一番西域风情了。”宋徽宗一怔,纳闷道:“你们为何想去西夏?听说那边实乃不毛之地,荒无人烟。”张明远道:“汉唐时,张骞出使西域,唐玄奘西天取经,这些故事,我们耳熟能详。很想去走一走,看一看。听说西方昆仑山,多神仙故事。还有莫高窟,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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