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三郎的西巡(三)

李枢密道:“照你这么说,胜之不难喽。”

“也也不是。”宋瑶眼角瞥见老黑面色不善,忙说,“有有两难。”

“请讲。”

宋将军道:“其一,转转运不易。若从灵州一路打打过去,灵州就不好打。若从北面走,走草原,到居延海千里,行军、转输不易。一旦战事不利,顿顿兵删丹城下,十十分危险。

其其次,若不拿下灵州,便是取取了甘、凉也也是飞地,难于治理。”

见这老小子说话还比较靠谱,没敢胡乱鼓动,郑守义面色舒展。

李枢密似乎也很满意,道:“我素闻宋帅有拓边之心,我很欣慰。

其实,我恨不能今日就能恢复陇右。奈何,力有不逮。宋帅在天德军,还望自勉,多多了解河西、安西人情地理。来日大军西征,必有宋帅建功立业之机。恢复陇右,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宋帅不可懈怠呀。”

“正是正是。”老屠子看李老三有此结论,心下大定,连忙帮腔。暗自得意自己又押对了,这老小子果然坏得很,原来是跑过来给宋瑶画大饼呢。

却听李枢密攀着土墙,向西边望望,向东南看看,忽朗声唱道: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

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郑二听着有点懵逼,这是西城好吧,怎么还有汉阳游?

李老三去过汉阳么?

汉阳在哪里?

还骑他么黄鹤?

……

洛北风花树,江南彩画舟。

荣生兰蕙草,春入凤凰楼。

闰五月十五日。

洛阳宫。

春夏之际,正值草木繁盛,花鸟缤纷之际,洛阳宫里的大梁天子,却既无心也无力欣赏窗外美景。

乾化元年末的北征,梁帝本就是强打精神去。

熬了几个月,换来的是天子行辕遭袭。

不论别人怎么解释,梁帝心里的惊涛骇浪,足以淹没整个洛阳城。

而现实却是,他只能淹没自己。

在墙头晕倒后,醒来他就不敢在贝州待着了。

返回洛阳,梁帝的身体也明显下了一个台阶。进入闰月以来,愈发沉重。发展到最近,三哥大部分时间都得在榻上度过,下地转悠两圈都要鼓足勇气。

美人白头,壮士暮年,何其悲也。

缓缓抬起右臂,梁帝努力挥舞了两下,真是缓慢无比。不是他不想快,实在是快不起来。心到了,眼到了,就是手到不了。

梁帝感觉自己真的就似一只暮年的老虎,只剩一个空架子。

他只能缓缓前行,却再不能虎啸山林。

愣怔地看着窗外许久,梁帝问道:“敬公到哪里了?”

身旁一中官稍离片刻回来答道:“片刻就到。”

答话的,正是杜廷隐。

杜中官自打在夏州一战冒头,之前的北征中,王景仁率领的北面行营主力打了个稀里哗啦,他这个中官倒成了梁军中仅有的亮点。

率三千魏博兵,袭取冀、深。且在最后关头屠城而遁,全军退还。杜公公以一己之力,将职业将军臊得抬不起头。最近,他时常被天子留在身边备询,已是宫中的当红炸子鸡。

不多时,敬翔满脸倦容地进殿。

看到梁帝强撑着靠在坐榻,敬翔登时悲从中来,两道泪痕滑落,哽咽道:“圣人,保重龙体要紧呐。”心想,听说昨夜又让朱友文的老婆伺候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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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公爹抱恙,儿媳妇尽孝床前这没什么不该。但是老敬就很难不歪着想。这位大哥做的荒唐事,那是罄竹难书,说起来全是泪呀。

“来来,坐近些。这么远,我说话累,你听着也累。”梁帝待敬翔坐到近前,向杜廷隐挥挥手,让他清场,连起居郎都给赶远,只留下他与敬翔君臣两人,方道,“我这个身子呀,一时还垮不了,这几日已好转不少。